每每歡宴慶德,亦或洗塵酬贈,舉舞歡蹈迎奏成流俗。
待馬車緩緩靠岸,俞挽春掀開簾子,便見江頭皆是綾羅綢緞絡(luò)繹不絕,主人下船接待往來,談笑風生間言行從容自若。
江面浩渺磅礴水霧繚繞,極目遠眺,只見盡頭翻涌蔚浪潮生,澄澈明鏡水天一色,遙遙撞見數(shù)峰傾斜,青山如玉筍,蒼翠不改。
江頭停泊數(shù)艘雕梁畫舫,可載數(shù)十人。
俞挽春認得此次接風宴的主人,是劉相國的二公子劉文琢,此人是在上京出了名的左右逢源,禮賢下士,慷慨解囊,名聲風評俱佳,簡而言之便是一個廣交善緣的活絡(luò)子弟。
而此次宴會所迎的人物,是他早些年頭守宣撫使,受朝廷特調(diào)外派前往抗災(zāi)的摯友,白平清白員外郎。
俞挽春令所有侍衛(wèi)跟隨靠岸聽候差遣,隨即便與晴照上了臨近的一船畫舫。
她挑了個地方落席而坐,見宴席上大擺脆甜瓜果新鮮蔬菜,不見半點葷腥,問了一旁捧杯侍奉的侍從。
這才知曉,原是這不久前風塵仆仆歸京赴旨的員外郎早已皈依我佛,佛祖座下,不食酒肉。
俞挽春聞言此頓時來了興致,不興酒食,那這宴會想來屆時也不會太過繁文縟節(jié)。
期間一些因酒上頭,便吐些酸臭詩文的情況應(yīng)當大為減少。
而后船板有樂師鼓奏,江面浮空水霧逐漸濃郁凝實,大呂黃鐘和風乘興中音,如細雨潺潺溫柔清徐,轉(zhuǎn)眼似有鼓槌伴隨,響亮明徹,清樂正雅,驚弦撥動碧波聲。
伴隨鼓樂,宴會舞姬裹紅練登場,垂帶披帛飄旋漫天遮蔽,待鈴兒催響,水袖聚攏又如潮退分散開來,柘枝舞驚鴻,鈿頭節(jié)拍萬象開幕。
俞挽春遙遙望見舟上船板佇立一人,臨江風動,鼓袖翩翩,人群簇擁其中。
這般顯眼風光的,不是劉二,那便只能是白員外了。
俞挽春對這些人之間的攀附并無興趣,很快便收回視線。
不出她所料,席間無不是酬唱應(yīng)和,以及不厭其煩的附庸。
俞挽春聽得那是越發(fā)百無聊賴,但哪怕她已經(jīng)極力降低存在感,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放過她這個香餑餑,畢竟是俞將軍獨女,誰會不愿與之結(jié)識。
故而不時有人來她席間致茶,俞挽春還是得強行撐起溫婉大方的表面功夫,一一將其敷衍應(yīng)付過去。
她眼下未沾一滴茶水,應(yīng)付人的功夫便已經(jīng)讓她口干舌燥。
俞挽春靜坐席中,整個人身板挺得板直,耳邊盡是些惱人的嚷嚷聲,她默默端起茶杯來,有些自暴自棄。
她低頭正欲飲茶,眼角卻忽然瞥見一閃而過的冷芒。
她動作一頓,緩緩放下茶杯。
不會看錯,這太眼熟了,前些日子阿酉出招時的模樣震撼人心,風過留痕,牢牢印刻在她大腦中。
方才分明是一柄晃過的冷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