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挽春直覺不能再聽下去,于是故意用力在門口處跺了跺腳,隨即抬手輕叩門板。
里面罵聲仍舊不絕于耳,想來里面的人的確氣急,不過片刻,房門便被人從里向外推開。
“阿娘!”眼前美婦人身系羅錦八幅裙,外搭織小團窠紋彩錦,入眼端莊華貴自不言說。
俞挽春見到她的阿娘也在,長舒一口氣。
“你的阿爹眼下正是生氣,小心惹了他的霉頭,”謝月盈見著她這戰戰兢兢的模樣,忍不住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你們娘兒倆又在背地里說我什么呢?”俞堂生瞧著頗不是滋味。
謝月盈輕飄飄瞥他一眼,“怎的,莫不是你方才大發脾氣,眼下不準我說了?”俞堂生頓時沒了氣勢,連忙走過來,“這是哪的話,我可巴不得你說,”他順勢將謝月盈撫上俞挽春腦袋的手扒拉下來,這才神色稍霽,視線轉向俞挽春,下意識皺著眉頭開口道:“你來作甚?”俞挽春:???眼見夫君犯蠢,謝月盈輕聲嘆息,“我看你是氣糊涂了,”她輕輕握起俞挽春的手,輕聲,“別理會你爹這武蠻子,我們先去坐下。
”俞堂生也終于想起正事,今日本是預備抽查誦讀,只是方才七竅生煙將其忘了。
他訕訕跟在這對母女身后,可又想起不久前朝堂上的爭論,不禁忿忿道,“若不是那烏梟衛手段太過,我哪會這么憋屈。
”俞挽春耳尖微動,她知曉這些事情不是她該問的,她也不當知曉,但她眼下實在對那烏梟衛指揮使好奇,“阿爹,那烏梟衛怎的了?”若不提還好,她一提出來俞堂生怒氣獨頓時如同泄了閘的洪水般滔滔不絕。
俞堂生雖然怒極自然也不會當真將朝堂紛紜盡數言之,但俞挽春也能勉勉強強拼湊出事情來龍去脈。
自太祖開辟豫梁疆土以來,為鞏江山下設烏梟親衛,其司于朝,直命天子,眼線遍布上京,烏梟衛指揮使向來是御前紅人……只是而今……這烏梟衛作為圣上欽點親衛軍,行事作風越發橫行無忌。
麾下衛使一個個盡是虎狼野犬,殺人放火無所不用其極,手段狠戾陰鷙,每每出動勢必引起腥風血雨。
昨夜,不過是一夜之間,當朝戶部侍郎被滿門抄斬,無一幸免……俞挽春早從坊間聽聞烏梟衛的心狠手辣,可平日爹娘對此諱莫如深,如今算作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意識到這一點。
她愈聽愈是心寒,手心發冷。
這般無情狠辣,俞挽春更是這輩子都不想跟那什么烏梟衛的指揮使有半分牽扯。
“小奴兒,”謝盈月察覺到她手上發顫,凝起眉來,輕聲安撫她。
好在這廂俞堂生煩躁氣悶,全然無了再檢查俞挽春功課的心思,揮了揮袖子便讓俞挽春趕快離開。
俞挽春也是早就坐不住,只恨不得長雙翅膀從窗邊飛去,見狀她暗暗放松了些,重重點了點頭,便毫不遲疑地起身離開書房。
俞挽春深深呼出一口氣,心中卻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憋悶氣。
她頭疼著這近日以來的夢境,想到夢中與那烏梟衛指揮使的牽扯不清,諸多瑣事讓她感到燥郁不已。
這閨房困不住她,只會讓她渾身不自在。
可因著她阿爹的禁令,她不能大搖大擺出府散心。
她腳下踢著石子,只好在府中漫無目的地游逛。
不知不覺之中,她來到一處熟悉的廢棄別院附近,俞挽春見著這地方腳步一頓,竟是來了她的“老巢”。
俞挽春得益于俞母無言默許,雖讀過《女戒》《女則》,卻也不過應付之舉,浮光掠影一眼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