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團圓夜。
這天,林畫月照例與武寧王一起進宮參加皇室家宴。
皇家宴席向來闊綽,宴桌綿延有數丈,皇上太后和皇后座位在首端,除了太子和幾位公主,還有好些林畫月見都沒見過的妃嬪,偌大的弘德殿在這天夜晚變得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林畫月一來,和長輩們一一行過禮后就迫不及待來到林采陶身邊坐下,上次西山別院相聚后過了快十日,林畫月一坐下就向她打聽皇上在賜婚之事上有沒有讓步。
“父皇不準備給我和江少師賜婚了。
”林采陶心情很好,溫婉的眉眼此時笑意盈盈,“母后尋了幾個方士來算我和江少師的生辰八字,結果那些方士都說江少師的命格是天煞孤星,親緣淺薄,與我的命格也十分相克,說若我的身子不夠強,敵不過這命格的相克,就會……早逝。
母后得知后哭著去哀求父皇不要賜婚,父皇找來欽天監(jiān)一看果然如此,這賜婚之事就算了。
”“那太好了!”林畫月喜笑顏開。
皇上向來專決獨斷,決定好的事情也就只有皇后才能勸上一勸。
如此一來最大的麻煩算是解決了,就是不知道燕家世子是否喜歡采陶?自西山別院一別,林畫月與燕懷譽還未見過,趕明兒尋個空去問問。
難怪那天她告訴江敘風賜婚的消息時,江敘風波瀾不驚,想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命格如此,賜婚注定不了了之。
林畫月給自己斟上了茶,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江府,江敘風說自己有心儀之人時哀涼的眼神。
天煞孤星嗎?林畫月隱隱有些悵然。
雖然皇上皇后和太后都坐在席端,但今日是家宴,沒那么多規(guī)矩,酒過三巡時,氛圍也逐漸活泛起來。
太子端起茶杯,站起身來向武寧王遙遙一舉,粉團子似的一個小人兒端起架勢來竟像模像樣的,可愛得緊。
太子脆生生的童聲響起:“聽聞皇叔此次北伐,軍中臥底與前朝賊子里應外合將我們的主力軍圍困在斷頭谷,皇叔是如何脫困的呢?逸兒十分好奇。
”皇上也笑著抬起手:“武寧王用兵如神,在那般困局之下仍堅守住了我大梁北境國門,當得起武寧二字!朕也想知道武寧王是如何在此絕境中出奇制勝?快給你的侄兒講講,讓他好生學學。
”林畫月看向父親,只見武寧王面不改色,大笑著舉起酒盞起身向皇上和太子回敬:“皇兄言重了,太子身邊的老師們各個滿腹才學,哪里用得著跟臣弟這個粗人學。
此次大勝還得仰仗皇兄,皇兄早年教導臣弟,北燚人狡詐,與之交戰(zhàn)要多留后手。
所以此次臣弟先暗中調動了一隊奇兵潛藏在斷頭谷東南側的高地上,在主力部隊與賊子纏斗之時,奇兵從高地沖下援助,方才結了圍困之局。
”“好!”眾人拍手叫好。
畢竟是大揚國威的勝仗,在座的人都聽得興致勃勃,皇上連連頷首:“不錯,朕也記得,斷頭谷與煙州之間確實有一高地,上面樹木茂盛極其適合潛伏。
”武寧王哈哈大笑與皇上你來我往地應和著,林畫月手心卻是沁滿了冷汗。
那個所謂樹木茂盛的高地,幾年前就被北燚人伐盡,如今不過是一個毫無遮蔽的禿山,根本不可能潛伏其中,爹爹不過仗著陛下十多年未至北境,胡謅罷了。
這些打打殺殺之事,初聽時,在場的妃嬪與公主們還覺得新鮮,聽到后面都有些興趣缺缺,林采陶卻不像她們,她倒是很認真地在聽,甚至還提問:“那這么說煙州就在斷頭谷東南側?就算全軍被困斷頭谷,是不是只要煙州衛(wèi)出動也可為皇叔解圍?”林畫月豁然抬眼看向林采陶,驚愕和恐懼感如同閃電般穿過脊椎直沖天靈蓋,她握著茶杯的手止不住地輕顫起來。
林采陶白皙的側臉單純又認真,看上去就像聽講聽到不懂的地方,舉手向教書先生請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