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四年,她像一只受驚的鳥,固執地逃離他的視線,筑起高墻,將他隔絕在千里之外的紐約。
他只能在財經新聞的角落、音樂雜志的封面、或者圈內人偶爾的閑談中捕捉到關于她的零星碎片。
那些碎片拼湊出的“謝遙”——天才的、驚艷的、疏離的、憂郁的——每一個形容詞,都讓他心如刀絞。
此刻,她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聽得到她微弱的呼吸聲,混雜著幾聲啜泣,看得到她蜷縮起來的背影,倔強的側臉。
但至少…她在他的身邊。
那空置了四年的、他公寓里特意為她保留的房間,終于不再是冰冷的擺設。
而同居…僅僅是想到這個詞,就在他心底隱秘的角落,激起滾燙的漣漪。
愧疚?這感覺比欣喜來得更持久。
他怎么能…怎么能用凍結賬戶、讓酒店“驅逐”這樣冷酷而公開的方式,將她逼到絕境?他明知道她敏感脆弱,他的小遙……是一個會因為父親一句“重話”(甚至算不上嚴厲)就傷心落淚、自責到失眠的小女孩;他明知道她用瘋狂購物和藥物來麻痹自己、填補內心的空洞,他明明可以尊重她的選擇和決定,留給她獨自消化、反復掙扎、喘息的空間,卻還是選擇了最直接、最不留情面的方式,來宣告他的“所有權”和“管教權”。
毫無疑問,他深深地傷害了她,用一種近乎羞辱的方式,再一次,加深了她的創傷。
無助?緊隨愧疚而來的是無助。
他該怎么辦?怎樣才能撫平她的傷痛?怎樣才能驅散她眼中的恐懼和空洞?怎樣才能讓她……重新活起來?他不敢逼她去看醫生,不敢輕易提起那場綁架,甚至連一句關切的話都要在舌尖反復斟酌,生怕哪個字眼會觸動她敏感的神經,讓她再次縮回堅硬的殼里。
他心疼她蒼白的臉色,心疼她無意識的顫抖,心疼她即使在昏睡邊緣也緊蹙的眉頭。
他想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著她的背,告訴她“哥哥在”。
可他怕自己笨拙的觸碰,會再次驚擾她,會讓她覺得這擁抱不是安慰,而是一種以救贖者姿態,居高臨下的憐憫。
他怎么能那樣失控地逼問她?用那些尖銳的詞語去撕開她的傷口——“用藥物麻痹自己?用瘋狂購物填補空虛?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他本該是她的港灣,是她的依賴。
他明知道的,她來找他,不是為了發火,而是為了求救,或者說,為了那個擁抱。
可他卻說了那么過分的話。
他最難過的是,他們之間,怎么就變成了這樣?從最親密無間的兄妹,變成了如今滿身尖刺、互相傷害的模樣?每一次見面,似乎都伴隨著眼淚、爭吵和更深的隔閡。
這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單和傷心。
車流緩慢移動,信號燈由紅轉綠。
謝遙的身體隨著轉彎微微晃動了一下,額角輕輕磕在車窗上,發出一聲細微的悶響。
這輕微的碰撞聲卻猛地炸醒了謝聿懷的思緒。
他幾乎是立刻側過身,伸出手,掌心小心翼翼地墊在她額角與冰冷的玻璃之間。
他的動作極輕,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她微涼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