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遙嘗試了整整一周。
每天下午三點,她準時來到那家琴行。
推開門,走進琴房,看著那架施坦威。
每天,她都會練習那首動漫曲子。
每次,她都只能彈出前五行。
而每次閃回的記憶和恐懼感也完全相同:歹徒用槍托狠狠砸在她的手指上,骨頭碎裂的劇痛和絕望的嘶喊;獲救后,在無數次心理治療中,嘗試用音樂療愈時,琴鍵在她眼中扭曲變形,變成冰冷的刑具;臺下無數雙眼睛的注視,變成無聲的審判,壓得她無法呼吸……“啊啊——!”一聲短促而痛苦的嗚咽從她喉嚨里擠出!她猛地抽回手,整個人踉蹌著后退,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眼前陣陣發黑。
這種墜入深淵的恐慌感,讓她幾乎痛不欲生。
她覺得這四年來的硬頭皮堅持、被徹底摧毀的天才的驕傲與自負、所有的壓力,在她連一首古典都彈不出來、甚至動漫曲子都彈不了的時候,終于,被逼到了極限。
最可恨的是,生活明明給了她希望,讓她有了繼續嘗試的動力,卻一次又一次地,讓她親眼看著自己失敗,一次又一次!她靠著墻滑坐在地毯上,佝僂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
她嗚嗚地哭著,卻不敢徹頭徹尾地撕心裂肺地哭一次。
她覺得她太脆弱了,不然為什么只有她這么痛苦?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坦然自若地享受音樂,偏偏她不能?為什么她要承受這一切?!原來……音樂的路,真的被堵死了。
她以為靠著“謝小乖”的自然音合集,靠著那些陌生人溫暖的留言,她可以一點一點地撬開一條縫隙。
現在看來,那不過是她在門外自欺欺人的徘徊。
“好……真好……”她低低地笑起來,聲音嘶啞,一邊洶涌地流著眼淚,一邊笑得越來越詭異。
“謝遙……果然……就是個廢物……”一股無法抑制的暴戾猛地沖上頭頂!她猛地抬起頭,眼睛發紅,死死地盯住那架沉默的鋼琴!最后,她喘息著,轉身就走。
回到酒店,她開始瘋狂砸東西。
電視機、茶具、座機、抱枕、化妝品……一切能砸的,她都死死地攥在手里,然后重重地拋了出去。
“為什么!為什么就是不行!!”“放過我!放過我啊——!!”“都滾開!滾開——!!”她嘶吼著,眼淚混雜著汗水瘋狂涌出。
直到力氣耗盡,她才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毯上。
昂貴的地毯被她的眼淚和手上的血跡弄臟。
她蜷縮著,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和體力透支而不停地抽搐。
房間里一片狼藉。
那看似美好、充滿希望的療愈進展——能剪輯一個小時音頻的“謝小乖”,那些暖心的評論,王若賢帶來的短暫輕松……在這一刻,被徹底打回原形,甚至摔得比更低、更粉碎。
巨大的虛無感和自我厭棄感,將她拖向更深的黑暗。
接下來的日子,謝遙徹底沉淪了。
“謝小乖”的賬號被遺忘在角落。
平板電腦被她扔進了抽屜最深處。
自然音?鋼琴?音樂?所有與之相關的東西都成了禁忌,觸碰一下都會引發劇烈的生理不適和情緒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