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紀氏見蘇止白賴在公主府,還會笑著打趣,“小兩口還未成婚就這般難舍難分。”那時謝南初在寧遠帝面前還算得寵。
而今,她拖著殘軀歸來,寧遠帝不聞不問。
紀氏便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日日防賊似的盯著蘇止白,生怕沾染了她這個“晦氣”。
謝南初忽然覺得可笑。
她抬眸望向窗外漸沉的夜色,想起從前蘇止白為躲母親門禁,總愛藏在她這里。被發現時,那人便會故作委屈,“是公主非要留我。”
如今,倒再沒人需要她來當這個借口了。
謝南初纖長的睫毛在燭火下投下一片陰影,聲音很輕,“伯母說笑了,以我與止白哥哥如今的關系,他怎會在我這兒?”
“他今晨不是來找你的?”紀氏指節攥得發白,額角青筋若隱若現。
若不是顧忌著那層皇室顏面,這樁婚事她早就要作罷。
“是來過。”謝南初的指尖撫過輪椅扶手,抬起水霧氤氳的眸子,“為著吳姑娘來討藥,可那藥,我早已服下了。”
說到這里,她頓了一下。“他聽到后,有些生氣,說只能冒險去珍珠山采那個什么藥草,我攔都攔不住……”
“你!”紀氏急得跺腳,忙喚家仆往珍珠山去。
轉身時狐裘掃翻了一個瓶子,碎了一地。
見紀氏不找到人不會走的架勢,謝南初又讓人上茶和糕點,結果東西還沒上,那邊手腳麻利的下人已經回來。
人是找到了,但是抬回來的。
說人是采藥的時候從山下摔下去的,臉毀了,四肢盡斷,胸口還被一個樹枝貫穿,氣息似有似無,卻是沒死。
紀氏身形猛地一晃,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突然發瘋似的撲向那截垂落的手腕,確認真是蘇止白后,她臉色蒼白,如遭雷擊。
“回府!”她嘶吼了一句,轉身時撞到了宮女剛準備奉上的熱茶和糕點。
燙的手背紅了一片,她都來不及追究。
見人走了,謝南初伸手揉了一下眉心,這身體就折磨這一下,都覺得累,她對花蕪說道。“拿我的牌子,去宮里找最好的太醫去歧遠侯府……”
“公主我下的手,太醫也治不好的,而且他為了別的女人那樣待你,你干嘛管他的死活。”花蕪替謝南初委屈。
“總要做做樣子的,我留下他一條命,那是因為他還有用。”謝南初嗤笑了一聲。
她忽然傾身,指甲輕輕劃過椅背,“記得把世子與那孤女的曠世奇戀好生宣揚,我要這長安城里連三歲稚童都能唱他們的情深不壽。”
……
次日晨起時,地面已覆了層薄雪。
謝南初倚在馬車軟枕上,聽著轆轆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
長街喧囂,市聲如沸,忽有幾聲議論順著寒風鉆進車簾。
“聽說了嗎?蘇世子昨夜被人從珍珠山抬回來,怕是……”說話的人壓低了嗓音,“要成廢人了。”
“那還不是那八公主逼的!”賣糖糕的老嫗啐了一口,“人家蘇世子與吳姑娘兩情相悅,她非要橫插一腳。”
車簾微動,謝南初的指尖在暖爐上輕輕一叩。
“您這話可不對。”書生模樣的青年打斷道,“八公主與那世子早有婚約,而且她也是為國才為質三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