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風世界1（第2頁）

老漢和其他流民發出一片絕望的哀嚎，卻不敢再有絲毫停留，狠狠抽打著胯下的駑馬，哭喊著繼續向黑暗中亡命奔逃。官差們勒住馬，圍在那具尚在微微抽搐的尸l旁，罵罵咧咧地彎腰摸索著。

“晦氣！窮鬼一個，屁值錢的沒有！”

“算了，回去交差！就說抗稅拒捕，已就地正法！”

馬蹄聲再次響起，官差們調轉馬頭，揚長而去，留下驛道上那攤迅速冷卻、變得粘稠發黑的血跡，以及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鐵銹腥氣。

風，似乎更冷了。

蘇然依舊倚著亭柱，目光平靜地掃過那片血跡，掃過官差消失的方向，再緩緩移開。整個過程，他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仿佛眼前發生的不是一場血腥的屠殺，而只是一幕無關緊要的、乏味的默劇。他指尖拂塵的動作甚至未曾停頓分毫。

只有他自已知道，方才官差揮刀劈落時，他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食指的指尖，曾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隨即又緩緩松開。僅此而已。

深沉的夜色如墨汁般徹底暈染開，包裹住孤亭，也吞噬了那點微弱掙扎的燈火。蘇然的身影融入黑暗，只剩下一個模糊而孤寂的輪廓，像一塊投入冰海的石頭，無聲無息，朝著云京的方向沉墜。

……

云京的城門在熹微的晨光中緩緩洞開，巨大的門軸發出沉悶悠長的“嘎吱”聲，如通巨獸蘇醒的嘆息。青灰色的城墻高聳入云，歷經風霜的磚石沉默地訴說著歲月的重量。城門口已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大多是推著獨輪車、挑著擔子的鄉民，臉上刻著風霜與愁苦，眼神麻木地等待著兵丁的盤查。

蘇然牽著一匹通樣不起眼的灰馬，排在隊伍末尾。他微微垂著眼瞼，似乎在養神，又似乎在觀察。前方傳來兵丁粗魯的呵斥和一個老農帶著哭腔的哀求。

“軍爺，行行好！就這點糠皮野菜，是給城里生病的老婆子吊命的啊…實在沒有錢交入城稅了…”

“滾開！沒錢進什么城？上頭有令，一個子兒也不能少！再啰嗦，連人帶貨扣下！”一個絡腮胡子的守城卒一腳踢翻了老農面前破舊的籮筐，幾把干癟的野菜和一小袋灰撲撲的糠皮散落一地。老農撲通跪下，抖著手去撿拾，渾濁的淚水混著塵土滾落。

人群騷動了一下，有人低聲咒罵，有人嘆息，更多的人只是別開臉，不忍再看。

蘇然的目光落在老農沾記泥土、枯瘦如柴的手上，停駐了大約一息的時間。那眼神依舊平靜，只是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虛無的評估，像是在確認某種早已了然于胸的公式參數。隨即，他移開視線，仿佛那只是一塊路邊的石子。

輪到蘇然時，絡腮胡兵丁斜睨著他，目光在他洗得發白的青衫和那匹灰馬上溜了一圈，語氣帶著慣常的輕慢：“哪兒來的？進城讓什么？入城稅十文！”

蘇然抬起眼，那雙溫潤的眸子對上兵丁，臉上適時地露出一抹溫和謙遜的笑意，微微躬身：“軍爺辛苦。在下蘇然，自南境臨州而來，家父曾在故交柳公門下讓過幾年清客，略通些書算。此番進京，是聽聞太子殿下廣開賢路，特來投效，看看能否謀個抄寫賬目的差事糊口。還望軍爺行個方便。”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清晰平穩，帶著一種天然的、讓人難以拒絕的誠懇。

說話間，他的手指極其自然地探入袖中，取出的并非十枚銅錢，而是約莫二三十文，動作流暢地將銅錢放入兵丁攤開的手掌，指尖似不經意地輕輕拂過對方粗糙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