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秋這才明白,老宰相早就看透了其中的關節。他想起昨晚沈敬之讓護衛偷偷塞給駐軍統領的紙條,當時檐角的鐵馬在風里叮當作響,像在為這秘密傳遞打著暗號。
“那我們更得快點走了。”
林硯秋攥緊拳頭,指縫里還留著繃帶的棉絮,“不能讓他們得逞。”
“你說得對。”
沈敬之轉身吩咐,晨光正照在他臉上的皺紋里,“張猛,你帶兩個人騎快馬,把這里的情況和我們的推測傳回京城,交給吏部王大人。”
他從袖中摸出個蠟封的信封,火漆上印著沈家的海棠紋,“記住,避開官道,走密道。過了前面那片蘆葦蕩,有個廢棄的驛站,那里的地窖能通到官道支線。”
張猛接過信封揣進懷里,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先生,就算拼了這條命,我也給您送到!”
他起身時,傷口的血又滲了出來,染紅了繃帶,像朵開在粗布上的紅海棠。
“胡說什么。”
沈敬之瞪了他一眼,語氣卻軟了,像被晨光曬化的冰,“讓你去是送信,不是去拼命。路上當心,別逞強。過了河就換身百姓的衣裳,那些關卡的兵丁眼神尖得很。”
看著張猛帶著護衛翻身上馬的背影,馬蹄揚起的塵土在晨光里打著旋,林硯秋忽然覺得心里踏實了不少。他走到沈敬之身邊,見老宰相正望著晨光里的車隊,車輪上還沾著昨夜的血泥,便輕聲問:“先生,我們這就走?”
“走。”
沈敬之頷首,目光落在他懷里露出的信號彈一角,竹筒被晨露打濕,泛著青潤的光,“把你那寶貝玩意兒收好,說不定還得用。”
他忽然拍了拍林硯秋的肩膀,力道不重,卻帶著沉甸甸的信任,“路上多留意些,你比我們都心細。方才我瞧見你看蘆葦蕩的眼神,就知道你在想水路了。”
林硯秋的心跳漏了一拍。這是穿越以來,沈敬之第一次這般肯定他。他低頭摸著懷里的信號彈,棉線被l溫焐得溫熱,像揣著團小小的火。
車隊啟程時,晨光已鋪記官道,將路邊的野草都染成了金綠色。林硯秋坐在馬車上,看著沈敬之閉目養神的側臉,窗欞外的樹影在他臉上緩緩流動。忽然想起昨晚那道劃破黑暗的光亮,在墨色的天幕上炸開時,連遠處的河面都映得通紅。
或許前路依舊有刀光劍影,但只要他們目標篤定,再暗的夜,也能走出光亮來。
“對了先生,”
林硯秋忽然想起什么,指尖撩開車簾,指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河面,“我們要不要改走水路?坐船說不定能快些。那渡口的老艄公我認識,去年送過沈小姐的畫舫,他掌舵穩得很。”
沈敬之睜開眼,眸子里閃過一絲贊許,像被陽光照亮的湖面:“好主意。到前面的渡口就換船,讓三皇子的人在官道上等著喝西北風去。”
馬車外傳來士兵們的笑聲,驚飛了樹梢的麻雀,林硯秋望著窗外掠過的樹影,嘴角忍不住向上揚
——
原來被人信任的感覺,這般踏實,像踩著晨光里的土地,每一步都穩穩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