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凌晨五點的青銅光（第1頁）

青石板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王松咬著半片吐司狂奔，書包帶在晨霧中甩出水珠。五點二十分的教學樓像頭沉睡的巨獸，只有三樓西側亮著燈——高三（7）班的早自習教室。

又是最后一個王松喘著氣推開門，三十七雙眼睛齊刷刷刺來。文藝委員林小雨正在領讀《滕王閣序》，馬尾辮隨著潦水盡而寒潭清的節奏輕輕晃動。

班主任老陳敲了敲講臺：王松，這周第三次遲到了。粉筆灰從他指縫簌簌落下，在晨光里形成細小的光柱。

報告老師，我家鬧鐘

去擦黑板。老陳打斷他，今天市博物館的人要來預展，歷史課代表發燒了，你替她讓講解準備。

王松攥著濕抹布在黑板前機械移動，粉筆字化作乳白的濁流。窗外的銀杏葉突然劇烈搖晃，一片金黃的葉子穿過欄桿，正落在他翻開的歷史課本上——殷商青銅器特展頁面的狐首紋飾，在葉影里詭異地眨了眨眼。

通學們看這件青銅觥的流部市博物館的講解員聲音甜得發膩。王松站在展臺旁充當人肉展架，舉著的拓片越來越沉。昨夜背到兩點的《商周青銅器分類》在腦子里糊成一團，玻璃柜里的爵、斝、觚都長出了重影。

最后這件殘片是首次展出。講解員的指甲敲在獨立展柜上，三星堆祭祀坑新發現，上面的獸面紋極可能是早期九尾狐圖騰

王松突然聽見蜂鳴。青銅殘片在射燈下泛出銅綠，但在他視線聚焦的剎那，紋路間隙滲出蛛網般的青光。那光芒順著他的視網膜爬進大腦，化作尖銳的疼痛。

通學？通學！

他踉蹌著抓住展臺，拓片嘩啦散落。人群騷動中，歷史老師鄭明沖過來扶住他，山羊胡蹭過他耳廓：能看見紋路里的光？

王松還沒回答，鄭老師突然抽搐著倒下。展廳瞬間亂作一團，有人大喊打120，王松卻被那截青銅殘片釘在原地——獸面的瞳孔正隨著老師痙攣的節奏明滅。

救護車鳴笛聲刺破雨幕。王松抱著裝有拓片的防水筒狂奔，雨水順著他的劉海灌進領口。在穿過醫院停車場時，三個穿維修工制服的男人攔住了去路。

通學，文物要交給專業人員。為首的男人伸手來搶防水筒，虎口露出新月形紋身。王松后退時踩到油漬滑倒，筒蓋彈開的瞬間，青銅殘片騰空而起，在他眉心劃出一道血痕。

青光爆炸。

王松看見月宮坍塌，九尾白狐在鎖鏈下哀鳴。鐵銹味的血滑過嘴角時，他聽見清冷的女聲：以血為契，青丘瑤曦，奉召

刺耳的急剎聲中，王松發現自已懸浮在救護車前方半米處。雨滴凝固成水晶珠簾，穿白大褂的醫生保持著推擔架的姿勢，像被按了暫停鍵。唯有青銅殘片在他掌心發燙，漸漸化作一枚狐首玉墜。

低血糖導致的暈厥。護士拔掉王松手背的針頭，家屬去一樓拿藥。

病房電視機正播放午間新聞：今日我市博物館發生集l暈厥事件，專家初步判定為展廳通風不良畫面閃過某個展柜特寫，王松猛地坐直——青銅殘片明明在他褲袋里，展柜中卻陳列著完好無損的復制品。

窗外傳來輕笑。王松轉頭時，雨后的陽光正斜照在窗臺，那里擺著個不該存在的東西：半個濕漉漉的狐貍腳印，旁邊落著三枚銀杏葉，排成箭頭的形狀指向教學樓。

床頭病歷卡無風自動，翻到背面露出潦草字跡——有人用醫院的紅藥水寫著：子時三刻，舊實驗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