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燃香過了一半,崔延卿腹中已有草稿,只需再潤色一番,他便能拿出一首上佳的詩作,足以讓薛淮低頭臣服。
當此時,那邊傳來陳觀岳的吟誦聲。
“卜算子,詠梅。”
薛淮已經沉浸在某種無法言說的情緒中,他一手提著酒盞,一手筆走龍蛇,宣紙上烙下一個又一個飄逸的字體,又隱隱帶著決然之意。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念出第一句,陳觀岳便瞳孔微縮,語調逐漸抬高。
“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p>
高廷弼看著揮毫潑墨的薛淮,心中涌起強烈的不安。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吳璟、鄭玄明、吳清岳、楊嗣修等一眾年輕才俊聽到此處,不由得相互對視,眼中皆是驚艷之色。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陳觀岳念完,只覺意猶未盡,回味無窮。
高廷弼沉默不語眼神復雜,心中唯有震驚。
其余年輕官員則沒有那么多想法,他們紛紛擠上前,想要親眼目睹這首佳作的真容。
寒窗苦讀十數年,他們當然懂得這首詞的分量,而且這是薛淮在一杯酒的時間里寫出來的作品,他們只覺語言在此刻是那般蒼白無力,壓根無法形容心中翻涌激蕩的思緒。
只要這首詞流傳出去,薛淮乃至庚辰科必將名動京華!
而帷幕之內,一直寧靜淡然的曲昭云已經站起身來,她素來平和的雙眼怔怔地望著前方,仿佛要穿透帷幕看向那位年方弱冠的探花郎。
薛淮依舊長身肅立,他看了片刻宣紙上的字跡,默默對陸放翁說了聲抱歉,然后將筆放回筆架,抬眼看向前方。
眾人不由自主地朝兩邊讓開。
視線那頭,崔延卿面色蒼白,雙手微微發抖,口中念念有詞。
堂內安靜下來,這才聽清他在說什么。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崔延卿反反復復重復這一句,他臉上浮現一抹凄然的笑意,一邊喃喃一邊抬頭看向薛淮。
這一眼,個中情緒難以描繪。
下一刻,崔延卿身軀一陣搖晃,隨即跌倒在地。
“文遠兄!”
“文遠兄!”
“他暈了,快請郎中!”
一片混亂之中,薛淮微微搖頭,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