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通過幾次閑談,他便引起四皇子的注意,此人雖然身份卑微,卻上曉天文下知地理,連天下大勢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四皇子雖年輕卻有野心,立刻意識到此人是一塊遺落民間的璞玉,于是在讓人查明對方的身份底細(xì)沒有問題后,四皇子便讓他進(jìn)入自己身邊的圈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年書生憑借無數(shù)次出謀劃策,愈發(fā)得到四皇子的賞識和器重,尤其是他在幾年前幫四皇子定下爭儲之計,他就已經(jīng)成為四皇子心中尚書令的不二之選。
故此,四皇子的疑問并非是不信任對方,而是極度恐慌之中下意識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中年書生眉頭緊皺,滿懷愧疚地說道:“如今看來,是小人太過低估了陛下,以至于連累殿下陷入險境。”
“先生,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四皇子被他弄得有些迷茫,便扶著他的手臂讓他坐下,又鄭重地說道:“還請先生詳細(xì)說來。”
中年書生便從他們最早的謀劃說起。
太子納蘭生前雖然談不上驚才絕艷,勝在性情沉穩(wěn)處事謹(jǐn)慎,再加上他是景帝和皇后所生的嫡長子,儲君之位極其穩(wěn)固。
正常情況下,四皇子沒有一絲一毫的機(jī)會,所以中年書生建議他一不做二不休,用最直接的手段害死納蘭。
但是這里面還有一個問題,景帝乃是雄才大略之主,在他眼皮子底下害死太子,想要安然無恙是不太可能的情況,于是中年書生便定下一石二鳥之策,并且開始了長達(dá)數(shù)年的謀劃。
他先在三皇子烏巖身邊安插人手,卻又沒有將線索夯實,而是留下一個似是而非的蛛絲馬跡,因為這樣才會讓景帝相信,是烏巖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害死了納蘭。
等到時機(jī)成熟,中年書生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送入東宮的美酒確山紅中下了那種奇毒,并且通過事先從三皇子府中弄到的黃金,成功將負(fù)責(zé)送酒的大昌號伙計和三皇子扯上關(guān)系。
這就是整個計劃的完整過程。
在四皇子茫然的注視中,中年書生繼續(xù)說道:“殿下,原本小人以為陛下會息事寧人顧全大局,卻忽略了一個問題。”
四皇子連忙問道:“什么問題?”
中年書生喟然道:“那就是殿下和永平郡主的婚事。”
四皇子愈發(fā)不解:“婚事怎么了?”
中年書生嘆道:“從表面上來看,陛下通過這樁婚事向常山郡王釋放善意,慶聿氏交出一部分兵權(quán),配合陛下對軍中的改制大計。而永平郡主成為王妃,將來便是大景的皇后,有這樣一層關(guān)系在,常山郡王亦不必過分擔(dān)憂慶聿氏的命運,這算是雙方各讓一步。”
四皇子機(jī)械地點頭道:“沒錯啊。”
中年書生稍稍沉默,神情凝重地說道:“就怕陛下所圖不止于此。”
這句話讓四皇子悚然一驚。
“不止于此?”他沉聲問道:“難道父皇想對慶聿氏斬盡殺絕?”
中年書生道:“如果常山郡王肯交出全部軍權(quán),安心在都統(tǒng)院參贊軍務(wù),陛下當(dāng)然不會苛待慶聿氏,甚至不排除將來軍制改革之后,再讓常山郡王外出領(lǐng)兵。但是常山郡王不敢邁出那一步,因為軍權(quán)是慶聿氏安身立命的根基,他不敢賭。殿下和永平郡主的婚事看似可以緩解這個矛盾,但也僅僅是緩解而已,縱觀史書上的無數(shù)王朝,君臣之間從來不會有平起平坐的舊例,必然會分出一個高下!”
四皇子聽完這席話只覺頭疼欲裂。
如果真如書生所言,那景帝同意他和慶聿懷瑾的婚事,豈不是注定最后會變成一樁慘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