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望之啞然失笑,搖頭道:“倒也沒有你想得這么夸張。朝中格局極其復雜,不過可以大致分為幾部分,其一是當年南渡的皇室和權貴,其二是南方本地世族,其三便是近些年逐漸起勢的新貴文臣,其四則是軍方的力量。這些派系紛爭傾軋不斷,才給了偽燕察事廳和景朝探子見縫插針的機會。”
陸沉知道這些都是非常寶貴的分析,認真地牢記心中。
蕭望之又道:“徐溫暫時還不能動,畢竟他不能代表整個定威軍。從元行欽的表態來看,南衙三軍將士依然可以信任,再者也需要他們擔負攻城的任務。等到時機成熟時,我會安排人卸掉他的軍權,你不必擔心。”
陸沉思緒回到眼前的戰事,略顯忐忑地說道:“蕭叔,敵人真的會上鉤嗎?”
“這是必然。”
蕭望之神情溫和,不疾不徐地說道:“你想出來的這套方略近似于陽謀。涌泉關暫且不提,敵人在知曉我軍的計劃后,必然會往關內增派一部分兵力,雖說這點兵力不足以影響大局,但終究可以拖住他們本就不算很多的精銳。”
陸沉頷首道:“我擔心的是他們會放棄支援青田城,轉為全力死守。”
蕭望之微笑道:“所以我才說你的方略是陽謀。如今敵人已經知道我們的方略,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其一是不派援兵支援青田城,以免被我軍圍點打援。但是敵人若真這樣做,我軍便可以將佯攻變成強攻,不是沒有辦法強取青田。”
陸沉道:“的確,總不能將戰爭取勝的希望都寄托在計謀上,有時候還是得靠硬實力。”
蕭望之眼中的贊許越來越明顯,又道:“你的計策妙就妙在無論敵人做出怎樣的決定,我們都有反制的法子。其實在我看來,敵人不會選擇任由青田城死守,他們必然會集結重兵,先用堅固的城防消耗我軍的實力,哪怕這個時間是一兩個月,他們也等得起。等到我軍疲憊不堪時,他們再調遣主力南下,在青田谷地與我軍決戰。”
陸沉凝眸細思,緩緩道:“因為青峽之戰的大敗,敵軍主帥肯定想反敗為勝,所以他們一定會選擇在最后時刻出戰。”
“沒錯,張君嗣也好陳景堂也罷,他們不認為我軍如何強大,只將無法攻取淮州的原因歸結為來安防線太過強硬。本質上,這些人都覺得齊軍實力低微,遠遠比不上偽燕軍隊,更不必說景朝老卒。青峽一戰栽了那么大的跟頭,他們怎么可能忍氣吞聲死守青田?”
蕭望之這番話說完后,陸沉心里總算能安定一些。
這是他第一次承擔如此重要的任務,籌劃一場關系到淮州未來的大戰,雖然有其他人提供幫助,又有蕭望之毫不吝嗇的指點,他始終忐忑難解。
畢竟要是輸了,將會有很多將士殞命沙場。
蕭望之看出他內心的緊張,起身走到旁邊,輕拍他的肩膀說道:“要是早知道你在兵事上的天分,哪怕得罪了你爹,我也要將你拉來都督府。”
陸沉心中一寬,微笑道:“蕭叔不擔心家父會直接動手?”
蕭望之失笑道:“也不知道你爹這些年功夫落下沒有,有機會是要跟他切磋一番。”
便在這時,行軍司馬黃顯峰來到門外,對蕭望之行禮道:“稟大都督,人到了。”
蕭望之便對陸沉說道:“走吧,帶你去看看你的部下。”
陸沉愣住,但是蕭望之沒有繼續解釋,他只好耐著性子跟上去。
眾人來到都督府西側的小型校場上,這里站著茫茫一片人,大概近千之數。
陸沉抬眼望去,心中猛然涌起一股熱血。
站在最前方的是李承恩,旁邊的人都非常臉熟,陸沉知道他們姓甚名誰。
除了李承恩和陸家的護院之外,當初在廣陵城跟隨他日夜苦戰的人基本都來了,另外又多了不少生面孔,但是這些人看向陸沉的目光也都透著親切。
蕭望之不急不緩地揭開謎底:“按照軍中規制,掌團都尉統領四千人,校尉可領一二千人,各都督府大多如此,當然靖州厲都督的飛羽營不同。他的長女雖然只是校尉,但是飛羽營足有四千余人,其實和都尉并無不同。”
陸沉仿佛沒有聽進去,遲疑道:“大都督,末將只是檢事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