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懷答道:“非也。王爺之忠人盡皆知,過去這些年您為朝廷付出的一切足以證明您的忠心,只是——”
“先別只是。”
陸沉笑著打斷他,繼而道:“本王其實不是很明白你的來意。既然你認為本王忠于朝廷,又說不愿危言聳聽,那么你這不是在浪費本王的時間?鐘少卿,你能否直截了當地告訴本王,你究竟想讓本王怎么做?”
鐘懷嘆道:“方才下官已經說過,如果王爺肯稍作退讓,便可讓朝野上下安心,不至于發生不忍言之事,如此眾志成城定能讓新政的效力全部發揮,難道這不是王爺想看到的結果?”
“本王當然希望有這樣的結果。”
陸沉坦然承認,然后好奇地問道:“你希望本王如何退讓?”
鐘懷稍稍遲疑,最終還是以殺身成仁的勇氣直言道:“只要王爺肯交給朝廷一部分軍權,必定可以改變當下這種局面。”
陸沉微微偏頭看著他,再度笑了起來。
鐘懷的臉色有些難看,艱難地說道:“下官見識淺薄,讓王爺見笑了。”
“鐘少卿別誤會,本王不是在嘲笑你。”
陸沉擺擺手,悠然道:“很多人都有類似的想法,但是他們只敢躲在暗處鼓搗一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敢于在本王面前直接說出來的,你是第一位。沖你這份剛直忠勇的性情,本王不會計較你說的對與錯。”
鐘懷心里舒服了些,愈發堅信自己沒有看錯,面前這位年輕的王爺其實也是被局勢推到這一步,他并非那種從一開始就居心不良的奸臣。
故此,他緩和語氣,誠懇地說道:“若是下官說錯了,還請王爺訓示。”
陸沉想了想,淡然道:“你覺得軍權是本王強行攥在手里的?”
鐘懷很想說是,又覺得這樣不太合適,因而只能沉默。
陸沉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在你們看來軍權就像是一個物件,我陸沉可以拿著,別人為何不可?張旭不行?陳瀾鈺不行?劉守光不行?甚至是李景達也可以嘛。只要宮里出一道旨意,軍機處再行文各處,虎符將印一給,誰還當不了主帥?當初哲宗皇帝也是這樣想的,而且韓忠杰好歹是將門子弟家學淵源,其父東陽郡王更是一手建立了當初的大齊京軍,韓忠杰出任主帥還不是理所當然?結果如何?相信鐘少卿不需要本王提醒吧?”
鐘懷怔住,隨即陷入長久的沉思。
陸沉抬頭看了一眼天幕,緩緩道:“一直以來,本王都信奉一個最樸素的道理,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本王不通文墨,所以從來不會干涉你們著書立說,哪怕一些官員非議新政違背圣人之道,本王也只當沒有聽見。相反,你們不能橫加干涉行伍之事,因為你們不懂,就是這么簡單。”鐘懷愧然道:“王爺,下官并無此意,只是覺得國朝軍權握于一人之手,此例亙古罕見——”
“你覺得軍權是別人施舍給本王的?”
陸沉一句話就讓鐘懷閉上嘴,他依舊平靜地說道:“本王并不否認,這些年有很多人給了本王提攜和幫助,如高宗皇帝,如忠義郡王和榮國公。但是你要知道,從八年前廣陵之戰開始,本王無數次出生入死與敵拼殺,一次次帶領麾下將士為國建功,因此才能得到他們的認可與追隨。換句話說,關于你所說的軍權,就算本王愿意給,你如何保證不會出現第二個韓忠杰?”
鐘懷不禁語塞。
這種事根本無法證明,何談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