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p>
薛南亭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屈豐華不解其意,搞不清楚這位年富力強的宰相突然橫插一句所圖為何。
然而薛南亭的開口就像一個信號,緊接著另外一位文官站了出來。
其人年約四旬容貌剛毅,面朝龍椅上的道:“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李端微微頷首道:“說來?!?/p>
這位文官出聲后,端誠殿內立刻安靜下來,先前那些圍攻劉守光的文臣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顯然是不想沾惹到一丁點的麻煩。
因為此人名叫許佐,官居左御史中丞,正二品。
論實權他遠遠比不上宰相、樞密甚至是六部尚書,但這位許中丞絕對是百官心中最難纏的角色。
其人不僅直言敢當,而且素有清名,在大齊國內的文人清流之中擁有相當大的影響力。
建武七年,若不是李端出面攔阻,許佐當堂彈劾吏部尚書險些讓對方自絕于朝堂。
在看到許佐出面之后,屈豐華心中猛然泛起一陣寒意,抬頭看向自己的座師、左相李道彥,然而只能看到老者的背影。
群臣緊張的注視之中,許佐語調冷厲地說道:“陛下,臣彈劾工部侍郎屈豐華貪墨舞弊,勾結地方商賈,大肆收受賄賂,私吞工部存銀。從建武八年到今年,屈侍郎老家的族人入股十六家商號,屈家在當地修建七處莊園,寄在不同族人名下,但都是屈侍郎的私產。”
端誠殿內一片死寂。
屈豐華不斷吞咽著唾沫,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如此君臣】
許佐冰冷的話語就像一盆冰水澆在一部分朝臣的頭上。
一般而言,御史臺的彈劾都是風聞奏事,比如懷疑某某大臣存在違反法度的行為,朝廷會給其人自辯的機會,同時讓有司仔細審查。
但是許佐這次并非含糊其辭,而是明確指出屈豐華的罪證,甚至連他勾連多少商號、在老家修建多少莊園都能說得清清楚楚。
在屈豐華驚駭欲死的時候,許佐毫不留情地繼續說道:“根據吏部留檔的資料可知,屈侍郎出身貧寒,十三年前只是工部一個普通的員外郎。陛下定都永嘉之后,屈侍郎作為左相的學生弟子,憑借這層關系扶搖直上,短短幾年便躍升為正三品的工部侍郎。屈家在當地本來只有老宅一座,如今不到六年時間,屈家擁有的田地、宅邸、莊園、余財、商號股子不計其數?!?/p>
他轉頭望著屈豐華,目光冷峻地說道:“屈侍郎果真是斂財的好手,難怪京城到成州的官道修了六年,至今還有一半道路坑坑洼洼!本官起初接到密報時,還不相信侍郎膽大若此,便讓幾名御史花費半年時間親自去走了一趟這條官道,本官才知道多少國帑進了屈侍郎的私囊!”
這一刻,滿殿寂然無聲,群臣沉默垂首。
屈豐華顫顫巍巍地站著,仿佛隨時都能倒下。
龍椅之上,李端幽幽道:“朕方才聽左相和郭樞密之言,本來已經打消增強邊軍實力的念頭,因為朝廷方方面面都要花銀子,一味將國帑用在軍事上,未免不顧民生窮兵黷武。又聽得屈侍郎一番義正言辭,將劉愛卿說得啞口無言,朕更是深以為然,畢竟眾卿家都是為國朝著想,又怎能厚此薄彼呢?”
他抬起頭,望向屈豐華說道:“好一位用心國事的屈侍郎啊。”
“陛下!臣罪該萬死!臣……臣支持劉大將軍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