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過后,琴聲悠然奏響。
甫一開始,琴如風,音如韻,清如泉流,悠如云卷。
女子的指尖輕撫于琴弦之上,琴音如深谷幽山之音,清澈明凈,觸人心弦。
“錚”的一聲琴鳴,古琴清商忽轉,蒼韻松古,溫勁而雄,渾厚的余音仿若在眾人腦海中勾勒出金戈鐵馬的雄壯遼闊。
及至末尾余韻,三音迭加交錯,似疾風驟雨洶涌而來,繼而聚成淙淙潺潺的強流,匯入波濤洶涌的江海之中,最終趨于平靜,只余清冽空靈的悠悠泛音。
席間眾人無不聽得如癡如醉。
不論李云義、陳文學還是其他官宦子弟,雖然沉迷于嬉笑玩鬧,卻也有著一定的藝術功底,這幾乎是所有家族必須遵行的最低要求。
他們自然能夠品出蘇淺予的琴藝之妙,但是今天這場宴席的主角卻是一位征戰沙場的武將。
李云義轉頭望著陸沉,似笑非笑地說道:“陸校尉可還滿意?”
屏風后方,蘇淺予側耳聽著,她有些好奇將顧婉兒救出火坑的年輕武將會給出怎樣的評價。
隨即便聽一個中正溫和的嗓音說道:“很好聽,只可惜我聽不懂,蘇大家無異于是在對牛彈琴。”
外間一片寂然。
蘇淺予忍不住笑出聲來,又連忙抬手捂嘴,生怕被那位李三郎聽見。
【不屑為伍】
李云義臉上的笑容略顯勉強。
身為左相李道彥最疼愛的小孫子,他在京中橫行霸道十余年,除了在皇族宗室跟前必須保持面子上的尊敬之外,只在厲冰雪手中吃過一次虧。
如果不是想為祖父做點事情盡盡孝心,同時也讓家中其他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李云義肯定沒有耐心陪一個粗人武將浪費時間,更不必提顧婉兒的離去讓他時不時心里隱隱作痛。
他對陸沉的想法很簡單,威逼利誘也好,以勢壓人也罷,只要能收服這個桀驁不馴的邊軍武將,這件事便算成功一半。
但是眼下看來,對方顯然很不上道。
眼見氣氛有些尷尬,坐在宋云旁邊的顧全武忽地說道:“陸校尉耿直爽利,不愧是軍中男兒,委實令人心折。”
他裝作不經意間給李云義遞去一個眼神。
李云義登時清醒過來,笑容漸趨真誠:“確實,還是我等有些矯情了。宋云,吩咐下去開席吧。”
天南地北的珍饈佳肴流水般擺上,席間再度熱鬧起來。
一眾身姿窈窕的侍女為眾人布菜斟酒,雖然不如顧婉兒和蘇淺予這等花魁姿色,放在外面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可見這群權貴子弟享受著怎樣安逸的生活。
更不必提桌上那些名貴的食材,以及酒盞中如琥珀一般清冽的美酒。
李云義身為此間主人,提起酒盞目視陸沉說道:“方才顧全武說的沒錯,我們這些人從小在京城長大,沒有見識過邊境風雨,難免會帶著幾分迂腐沉悶。往后正要和陸校尉多多親近,我們也能從你身上學到些許磊落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