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第26節（第1頁）

蘇云青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此事很湊巧，更巧的是經過審問，這位陳長史收受過顧家的賄賂。”

陸沉道：“大人，你剛剛才說姚刺史準備將其移交給織經司，而不是已經移交給織經司。人都還沒來，口供就先有了？”

蘇云青淡然道：“會有的，他會認罪?！?/p>

陸沉捏了捏眉心，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蘇大人，伱這樣光明正大地栽贓陷害公器私用，很容易破壞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p>

所謂形象，自然是指先前蘇云青那番沉痛又激昂的慷慨陳詞，仿若一介骨鯁忠臣。

“我說過，旁人對我的看法無關緊要?！碧K云青的回答簡單直接，繼而說道：“公器私用我不否認，栽贓陷害卻未必。顧家若是不拿出大筆銀子買通關系，陳亦憑什么對其照拂有加？就拿你們陸家來說，若非令尊這些年大力支持府衙賑濟民生，先前詹知府真會為了令尊與我爭鋒？”

陸沉不慌不忙地道：“大人，家父從未賄賂過府尊大人?！?/p>

蘇云青笑道：“莫慌，令尊的手段豈是顧家顧子思可比？先前張溪等人陷害你家的時候，我的下屬便將你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查了個遍，愣是沒有找到一件嚴重的錯處，頂多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問題，便是織經司也不好意思拿來當做罪證。”

陸沉對他話語中的暗示只當做沒聽見。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父親不簡單，陸通早在十幾年前就能瞞過朝廷大軍的耳目，將大批糧食送給絕境中的七星幫，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更不必提他和薛老神醫之間的交情。

一念及此，陸沉冷靜地說道：“蘇大人，陸家并非欲壑難填，只要能有一個相對公平的競爭環境，如此便足夠了?！?/p>

這個回答沒有出乎蘇云青的意料，他順勢說道：“哪怕只是相對的公平，對于商賈而言都難如登天。我知道顧家時常給令尊使絆子，雖不至于傷筋動骨，卻也如蠅蟲一般惹人厭煩。這次織經司會借著陳亦的案子，簡單敲打一下顧子思，讓他家從今往后老實一些?！?/p>

“多謝大人照拂。”陸沉坦然道謝。

便在這時，蘇云青從袖中取出一塊半邊巴掌大的玉牌，隨手丟了過來。

陸沉接過之后端詳，只見正面篆刻著干辦二字，反面則是極其復雜繁瑣的紋飾圖樣。

他不解地問道：“這是？”

蘇云青道：“你現在應該大抵清楚織經司的構架。提舉大人、三位提點和四位檢校構成織經司的上層，下面則分為明暗兩處。明面上如淮州境內的泰興、來安和廣陵三處衙門，暗中則是李近和郭臺所在的內衛?！?/p>

陸沉靜靜地聽著。

蘇云青看向他手中的玉牌，緩緩道：“除了明暗兩套體系之外，織經司另設干辦一職，品級為從七品，負監督巡查之責。這個職位人數不多，據我所知整個織經司內部只有十余人，品級不高但地位不低。在不違反織經司章程和朝廷法度的前提下，你憑借這塊玉牌可以隨時調動五名以下密探，亦可監督淮州各衙門的行事?！?/p>

雖然他將這干辦一職受到的約束說得很清楚，但陸沉仍然清醒地意識到這塊牌子的價值。

簡單而言，只要他自己不作死，或者惹到什么通天的大人物，只要有這塊牌子傍身，織經司必然都會護住他。

陸沉將玉牌放在桌上，平靜地說道：“請大人恕罪，晚輩不能收下這塊牌子?！?/p>

蘇云青并未動怒，從容地道：“先不要急著拒絕。這塊牌子與我無關，乃是提舉大人嘉賞你在細作案中的貢獻。你今年十九歲，據我所知沒有功名在身，可以預見的將來也不會有類似的打算。商賈雖富，終究需要一道護身符，當然——”

在陸沉反駁之前，他稍稍提高語調，繼續說道：“我知道令尊和薛神醫的交情，能夠攀上當朝右相這層關系，自保的確無憂。但是，你可知道當朝右相的人情價值幾何？就算薛相看在他親叔叔的面上，愿意為一介商賈出頭，陸家又拿什么來還這份人情？如果當初令尊救下的是薛相本人而非薛神醫，你自然不必稀罕一塊破牌子?！?/p>

最后那句話讓陸沉微微一怔。

陸通竟然救過薛神醫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