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的調查、北燕余孽的肅清以及人心的安撫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蘇云青不可能在短短幾天之內就解決這些問題,而他這般著急忙慌地渡江南下,怎么看都透著古怪。
從過去那段時間的接觸來看,蘇云青應該不是那種利欲熏心、稍有成果就迫不及待回京城請功的人。要么是他的演技天衣無縫,沒有在陸沉面前露出半點破綻,要么就是他有不得不馬上回京城的理由。
再聯想到陸通先前的陳述,莫非朝廷中樞與織經司的斗爭愈發激烈?
罷了,這些事距離自己太過遙遠,平白操心亦是無趣。
兩位長輩言笑晏晏,實則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陸沉身上,薛懷義輕咳一聲,對陸沉道:“賢侄且坐。老夫與令尊乃是世交,不必這般拘謹。”
陸通亦道:“既然薛世伯發話了,你也坐下罷。”
陸沉道謝落座。
薛懷義又道:“你在偽燕鐵山城染病之后,令尊便將病癥說與老夫,然而當時寄回的書信里語焉不詳,終究還是要問問你自己,染病之初、之中、之后分別是甚么狀況?”
陸沉想了想,徐徐道:“小侄于二月初五率商隊抵達偽燕鐵山城,當日便交訖貨物。買家設宴相請,小侄便帶著商號眾人前往。那家酒肆名為清沉醉,一個略有些奇怪的名字,但內里看起來十分正常,且是鐵山城頗有名氣的酒家。”
薛懷義道:“席間并無異常?”
陸沉回道:“小侄記不太清,按照隨行之人的說法,酒宴上沒有發生別的事情。大概進行到半個時辰左右,小侄忽然昏倒,接下來便不省人事,一直到二月下旬才醒轉過來。”
薛懷義沉吟道:“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里,自身是否還有清醒的意識?”
陸沉道:“只有一些殘存的片段,而且不怎么真切。恍惚中,小侄似乎能感覺到有人在耳邊談話,又有人在談論病情,但自己眼不能睜口不能言,而且后面完全陷入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
陸通面露神傷之色,此刻聽著陸沉冷靜的敘述,他仍然心有余悸。
薛懷義顧不上安慰老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繼續問道:“你醒來時可否有離奇之處?醒來后自我感覺身體狀況如何?”
陸沉緩緩道:“小侄不知道自己為何能醒來,仿佛只是睡了一覺而已。至于醒轉后,小侄的身體恢復得很快,只不過有很多往事想不起來。”
他沒有隱瞞細節,一方面是出于對陸通的信任,另一方面則是他自己也很想弄清楚原主染病的根源。
若真是染病倒也罷了,若是如他猜測的中毒,自己總得有個提防——而且也得為原主做些事情。
薛懷義微微頷首,繼而說道:“老夫且先幫你診脈。”
陸沉起身走過去,微微弓著腰伸出手,薛懷義探出三指,細心地聽著他的脈象。
片刻過后,他對陸沉頷首致意,然后朝陸通說道:“賢弟不用擔心,令郎已經完全康復,體內沒有任何隱憂。”
陸通松了口氣,又問道:“兄長,他這場怪病究竟因何而起?”
薛懷義看了一眼神情平靜的陸沉,遲疑道:“賢弟,陸家這幾年有沒有與人結怨?”
陸通一怔,旋即便領悟對方話語中的深意,搖頭道:“兄長應知愚弟的性情,歷來講究與人為善和氣生財。陸家確實有生意上的對手,譬如廣陵城內的顧家商號,這些年就曾發生過一些矛盾。然而這都是生意場上常見的小事,應該不至于鬧到這一步吧?”
越到后面,他的語氣越顯遲疑。
自古財帛動人心,陸家興旺必然會擠壓侵占別人的利益,日積月累之下,難保有人會恨之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