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桂無比愧疚地回道:“陛下,臣沒臉站著。”
“堂堂國公在朕面前耍無賴,成何體統?”
陸沉臉上不見喜怒,從語氣判斷似乎沒有太多的怒意。
徐桂卻不敢大意,他比世間絕大多數人更清楚天子的忌諱,尤其是這種仰仗權勢欺壓平民的惡行,放在以往歷朝歷代或許不是太大的問題,但是當今天子不同——你若做了就永遠別讓他知道,不然一定是頂格的嚴懲,三年前平安侯路靖就是因為謀奪民財被奪爵處死。
故此他老老實實地說道:“陛下,錦繡樓是臣家里的產業,徐凌那個chusheng雖然沒有膽子做這種事,但他既是錦繡樓的東家,出了事就應當承擔責任,臣同樣有教子無方的罪過。臣請陛下著有司徹查此案,最后按照朝廷法度嚴懲所有涉案人等,包括臣和徐凌在內,臣絕無怨言!”
李景達默默一嘆。
他知道徐桂不是故意作態,此人幾十年來一直就是這樣的光棍性子,否則也不會早早就贏得天子的信賴和器重,將京畿地區三分之一的兵力交給他執掌。
“你先起來。”
陸沉稍稍加重語氣,徐桂倒也不傻,連忙謝恩站了起來。
“區區一個錦繡樓,就因為有你成國公的威名擋著,莫說順天府的官差,就連織經司都不便安置太多耳目。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樓中的管事以那個胡清晏為首,在短短一年零兩個月里,裹挾逼迫四十余名女子為娼妓,又將其中十七人凌虐致死。”
陸沉翻著面前的案卷,淡淡道:“事到如今,無論你們父子有沒有牽扯其中,這樁案子的后果都得承擔起來。”
天子越平靜,徐桂心里就越沒底。
陸沉轉而看著許佐問道:“首輔如何看待此案?”
許佐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徐桂,沉吟道:“陛下,從古到今青樓行當都難以禁絕,然則這項營生既有傷風化,又會滋生大量罪孽。在臣看來,不排除有一些女子甘愿入此行當,但更多是被迫而為,由此引發很多拐賣、脅迫、凌虐乃至人命案子。前幾年朝廷確實無暇顧及,如今不妨借著錦繡樓一案,對國內所有青樓做一番排查和整頓。”
李景達暗道不愧是首輔,這才是值得俺老李學習的榜樣啊。
他覺得錦繡樓這個案子其實很簡單,案情清晰明了,唯一值得斟酌的地方在于如何處置徐桂和徐凌這對父子。
許佐固然是首輔之尊,卻從來不會插手軍方事務,眼下自然也不會干涉此事,但他同樣不能避而不答,因此只需稍稍拔高此案的高度,便是兩全之法。
陸沉當然清楚許佐的心思,他微微頷首道:“那你覺得要做到哪一步?”許佐應道:“陛下,官場上一直有上行下效之風,坊間很多風氣都是被官員帶起來的。依臣拙見,在進一步規范青樓行當的同時,或可明令禁止大秦官員出入這種風月場所。此外對于那些罪惡行徑要施加嚴懲,各級官府不光要定期巡查,若是遇到青樓女子上告絕對不許敷衍了事,違者當以頂格措施懲治。”
“言之有理。”
陸沉稍作思忖,他知道在當今的時代想要完全禁絕這個行當不現實,但是總不能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至少可以一步一步來,先用一大批人頭讓下面那些渣滓安分一些,于是緩緩道:“這樁案子交給刑部、大理寺和御史臺合辦,內閣要多關注一些,以此案為契機清掃那些魑魅魍魎。與此同時,要給苦主們一個交待,從涉案人等家中抄來的銀錢要拿出一部分賠償給那些百姓,你要親自盯著此事。”
許佐垂首道:“臣領旨。”
陸沉這才看向滿頭大汗的徐桂,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先回府老實待著,等查明之后再行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