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陡然間緊張起來。
賀瑰連忙插話道:“老康,陸校尉是大都督任命的軍法官,莫說高瑜奇這個糊涂蛋,就是你我也受他監督。軍法不容觸犯,這是大都督很多年前就定下的死規矩,咱們在出兵之前也對麾下部屬宣講過,這是他們自己目無法紀咎由自取。聽我說,你可不要犯糊涂。”
兩人相識多年,對彼此的性情都極其熟悉,賀瑰自然知道康延孝骨子里的狠勁又冒了出來。
康延孝臉色陰晴不定,冷冷地望著陸沉。
他當然不畏懼這個年輕人,但陸沉是蕭望之任命的軍法官,至少在維持軍紀這件事上得到蕭望之的授權。
此刻他如果選擇硬頂,陸沉或許拿他沒辦法,但是蕭望之得知此事之后,康延孝清楚自己一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面對一手將自己從微末之中提拔起來、并且時常提點教導的大都督蕭望之,康延孝根本生不出半點忤逆的心思。
陸沉平靜地說道:“今日午后,軍法隊將于城內寬闊處行刑,屆時將會讓城內鄉紳士族和百姓們旁觀,同時會向他們宣講我軍的軍紀。”
康延孝寒聲道:“好,很好,陸校尉鐵面無私,本將記下了。”
說罷便轉身離去。
“康將軍!”陸沉稍稍加重語氣。
康延孝停下腳步,扭頭漠然地望著他。
陸沉緩緩道:“敢問康將軍,大都督為何不實攻青田城和涌泉關,反而要配合靖州都督府收復偽燕沫陽路東部?”
康延孝冷笑道:“本將知道這是陸校尉的奇謀,大都督對你贊譽有加,倒也不必特意在本將跟前提起。”
陸沉上前兩步說道:“末將想說的不是這個。將軍可知,當年元嘉之變過后,北地百姓屢遭景朝軍隊的蹂躪。偽燕立國也未讓這種情況好轉,這個傀儡朝廷反而變本加厲苛虐百姓。十多年來,北地家破人亡者不計其數,也就是旬陽城這種靠近邊境的地方稍微好些。當今天子曾言,北伐收復故土、解救萬民于倒懸才是大齊臣工的職責,可如今像高瑜奇這般行事,讓北地百姓如何看待我朝將士?”
康延孝面上的怒色漸漸退去。
陸沉繼續說道:“這一仗我軍奔襲數百里,難道就是為了逞一時之快?如果不讓城中百姓相信,我們和偽燕軍隊、景朝虎狼有著本質上的區別,那么將來敵軍反攻之時,我們如何能夠守得住?從新昌、石泉到今日之旬陽,我軍勢如破竹所向披靡,除了將士們奮勇果敢之外,難道和敵人的殘暴不仁沒有關系?”
康延孝怔住。
廳內其他人盡皆面露沉思之色。
良久過后,康延孝神色復雜地喟嘆一聲,緩緩道:“陸校尉說的對,本將受教了。”
陸沉拱手一禮:“不敢當。”
依舊跪在原地的高瑜奇臉上終于浮現絕望和后悔的神色。
午后,旬陽城內十字街口人頭攢動。
圍觀人群中既有身穿長衫的讀書人,也有一臉富態的商賈,更多的則是布衣釵裙的普通百姓。
臨時搭建的高臺上,一批往日為非作歹魚肉百姓的官員和權貴跪在邊緣,嗓門洪亮的齊軍軍法官宣讀完他們罄竹難書的罪行,然后便當眾砍了他們的腦袋。
血腥氣彌漫在空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