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前往就在一里多地外的杜家村。
路過的村民和善地打著招呼,但也沒有太過在意這幾位陌生人,他們自然不知道杜旺身邊那位衣著簡樸的老者,曾經是朝堂之上領袖百官的重臣,前齊左相薛南亭。
入村之后,薛南亭細心地觀察著村內的環境。
就像他這一路走來所見的大部分村落,杜家村同樣只有一條主路,雖是土路卻修得很平整,而且路上比較干凈,幾乎看不見牲畜糞便。
杜旺似乎知道薛南亭在想什么,爽利地笑道:“這是縣太爺派官差來說了很多次的結果,說是牲畜們隨地拉屎撒尿容易讓人生病,要我們盡量把牲畜圈養起來,不能讓它們隨便亂跑。”
薛南亭雖然不精醫術,可他的親叔叔是當世名醫,而且他知道新政中這一部分的政策本就得到薛懷義的首肯,因此點頭道:“這個確實很有用。”
“不單是這樣。”
杜旺感慨道:“還要我們多燒熱水喝,說是喝冷水也容易得病,要不是現在朝廷收的賦稅比以前少,誰家舍得天天拿柴火燒熱水?再有就是洗澡勤快些,還好現在天氣熱,拿涼水沖一沖也沒事。”
薛南亭不由得陷入沉默。
他一生沉浮宦海,又當了不少年的宰執,十分清楚何謂官場規矩,朝廷制定的政策再好,下面府縣的官員未必會老老實實地執行。
然而這大半年的時間里他走訪各地,即便發現一些官員仍然存在尸位素餐的現象,大體上卻是欣欣向榮的局勢,由此可見新政中的考成法和養廉法都在發揮作用,陸沉親自構建的監察體系更是居功至偉。
他明白要做到這一點究竟有多不容易。
閑談之間來到杜旺家,薛南亭一眼便看出這是新蓋的三間土屋,外面的院子和小廚房也重新拾掇過。
“光靠老漢伺候莊稼可沒銀子蓋新房,這是老漢的孫女有出息,在縣城那邊一家商號的織坊做事,前兩年雖然只是學徒但也有工錢,后兩年正式成了織工,工錢漲了不少。這孩子特別孝順,賺了錢第一件事就是要給老漢蓋房子。”
杜旺一股腦兒抖露出來,臉上的驕傲和自豪不加掩飾。
他熱情地請薛南亭和三名隨從坐下,如今家里的裝飾依舊很簡單,但是終究有桌子有凳子。
薛南亭亦微笑道:“老丈好福氣。”
“不是老漢有福氣,是當今皇上好,朝廷也好。”
杜旺一點都不含糊,他給眾人倒來茶水,普普通通的粗瓷碗里飄著幾根普普通通的茶葉,雖說很是簡陋,至少是熱水熱茶。
薛南亭何曾用過這樣粗糙的茶具、喝過這樣劣質的茶水,但他沒有絲毫嫌棄,端起來飲了一大口。
杜旺見狀臉上的笑容愈發明亮,坐在薛南亭對面說道:“不瞞貴人,要不是有當今皇上救苦救難,老漢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他隨即便將自己大半輩子的經歷簡略說了一遍,聽得眾人心情異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