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太后說不清此刻是什么滋味,她只能暗暗嘆了一聲,然后開口打斷兩位宰相的爭論,輕吸一口氣道:“列位愛卿,今歲恩科的目的一在取士選材,二在彌合南北,因此無論如何不能按照孔卿家呈上來的名單發(fā)布皇榜。此事不必再議,哀家已經(jīng)決定了。”
孔映冬嘴唇翕動,微露不解。
他其實十分佩服皇太后的睿智,但眼下明顯是一個讓陸沉謀算落空的機會,為何要這樣輕易地放棄?
寧太后沒有看他,轉而對陸沉說道:“秦王,此事確實有些棘手,江北士子需要安撫,江南士子同樣不能委屈,不知你是否有兩全之法?”
陸沉知道她已經(jīng)反應過來,如此決定不可謂不果決,同時亦能證明此事與她無關,也和薛南亭無關,如果是這兩位親自操持,肯定不會像孔映冬這般愚蠢。
連他都知道歷屆科舉最有前途的便是殿試前一百名,孔映冬大可在三百六十人的名單里勻給江北士子一百來個,將他們全部放在靠后的位置,如此足以向江北各地有個交待。
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陸沉按下心中思緒,點頭道:“回陛下,臣確實有個簡單的法子。”
寧太后道:“愿聞其詳。”
陸沉直白地說道:“江北和江南情況不同是客觀事實,朝廷既不能辜負江南士子,也要適當照顧江北士子,那么今歲恩科南北分榜取士便可,往后幾屆科舉也如此安排,等到南北士子不存在太大的差距或可合為一榜。”
殿內一片沉寂。
孔映冬只覺臉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薛南亭默默攥緊了手。
他知道這是最合理的權宜之計,自己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再強行反對那就是完全不顧國朝穩(wěn)定的舉動,他委實做不到那個程度,縱然他今天的表態(tài)已在踐踏為官數(shù)十年的準則。
寧太后勉強一笑,贊道:“南北分榜確實可行。”
這已經(jīng)不知是她多少次在面對陸沉時涌現(xiàn)無力感,雖說這個建議不算很復雜,但陸沉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想到一條能讓所有人接受、又不違背朝廷公義、又能照顧到南北兩邊士子的對策,足以說明他的城府遠比表現(xiàn)出來的深沉。
陸沉臉上沒有自得之色,因為這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對策,只是得益于前世曾經(jīng)有所耳聞的一個故事。
殿內的氣氛漸漸緩和,孔映冬此刻自然是那個最尷尬的角色。
唯一讓他慶幸的是,雖然他無法利用這次的機會挫敗陸沉,至少自己也能全身而退,畢竟他從頭到尾都表現(xiàn)得公允為先,這是他身為禮部尚書兼恩科總裁應該秉持的信條,并無可指摘之處。
陸沉對孔映冬的想法了如指掌,他甚至能猜到此人內心十分慶幸,不過他并沒有立刻朝孔映冬發(fā)作,而是轉頭看向殿內一角,看向那個從始至終一直沉默不語的中年男人。
似是感應到陸沉的目光,秦正面色平靜地抬眼望來。
兩人陷入對視,陸沉的眼神里隱含鋒芒。
秦正那雙眼睛卻像是幽深的潭水,不見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