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寧太后沒有想到會在高煥這里出問題。
她對國庫的情況并非一無所知,否則她不會將內府庫的九百多萬兩銀子拿出來直接劃撥給戶部。
這筆錢來之不易。
其中包括當年陸沉從河洛巨戶那里刮來的八百萬兩,以及查抄京城叛亂四家門閥的收獲。
因為這兩筆進項,內府庫存銀兩千四百多萬兩,李端在世時便已用去四百多萬兩,李宗本繼位后為了那場倉促的北伐又用去五百多萬兩,再加上前后兩任帝王的國喪,等到寧太后執掌大權之日,內府庫只剩下一千一百萬兩有余。
即便如此,寧太后也咬牙拿出九百多萬兩充作軍資,只留下二百萬兩以備不時之需。
在她想來,這筆銀子加上國庫先前的儲備,能夠支撐從去年秋天到今年入冬這段時間的支出,等到今年九月開始各州財賦入京,這又是大概兩千萬兩,無論如何都能挺到明年夏秋之際。
這是她能給陸沉最大的支持,到那個時候即便陸沉想繼續打,她也只能強迫他停下來。
否則朝廷會徹底崩塌。
“現在才十二月初,距離明年財賦入京還有十個月,國庫里就只剩下七百多萬兩銀子。”
寧太后鳳眸漸冷,語調漸高:“高尚書,你要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陛下息怒,容臣細稟。”
高煥不敢大意,雖說因為陸沉的關系,朝中重臣對他很尊重,但他見識過寧太后的果決。
即便看在陸沉的面上,寧太后不會要他的腦袋,可這件事說不清楚的話,龍林高氏肯定會倒霉。
他緊張又急促地說道:“陛下,截至去年十二月,國庫存銀兩千一百七十三萬兩,其中一千八百九十萬兩為當年財賦收入,余者為前年結余。后來陛下從內府庫劃撥九百三十二萬兩,共有三千一百零五萬兩。”
“過去的一年里,國庫共實際支出三千三百七十萬兩,故而虧空二百六十五萬兩,這筆銀子是臣以戶部的名義從坊間拆借而來,目前已經償還,賬目一清二楚。”
“從今年九月開始,各州財賦運送入京,計銀兩千一百三十萬兩,除去清償那筆拆借的銀子,另有開年必須撥給朝廷各部以及下面州府的八百七十萬兩,再除去最新一批供應給江北大軍的糧草、軍械、冬衣等各項物資的費用以及軍餉,便只剩下七百四十七萬兩有余。”
高煥顯然對這些數字爛熟于心,他這段時間經常頭疼失眠,此刻更是無比愧疚地說道:“陛下,臣保證戶部每一筆進項和每一筆支出都清晰可查,臣……臣真的沒有貪墨一分一厘啊。”
寧太后默然,良久后說道:“哀家信你。”
“謝陛下!”
高煥抬頭看了一眼,又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現在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今雷澤平原大戰已經結束,捷報中言明我軍戰士陣亡三萬余人,靖州平陽城外的大戰也已到了尾聲,臣預計這兩場大戰的善后撫恤大約需要一千萬兩。”
寧太后眉頭深深蹙起。
光是這一項就存在兩百多萬兩的缺口,而且朝廷接下來一年的支出不只有軍費一項!
高煥先前所言那筆八百七十萬兩是明年的預算,這本來就是精打細算、甚至在很多方面強行扣減的結果,但是誰敢保證明年各地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一個最簡單的例子,萬一某地出現水災旱災甚至是地龍翻身,朝廷要不要賑濟災民?
即便不談明年的麻煩,眼下國庫實際上連一千萬兩都拿不出來,除非扣下那筆八百七十萬兩的預算,可是那樣一來朝廷和下面的州府就會直接陷入癱瘓。
兩位宰相盡皆陷入沉思,高煥所說的麻煩確實很棘手,但還不至于讓他們尤其是許佐束手無策,只不過眼下他們不便公開表態。
禮部尚書孔映冬出班一禮,稟道:“陛下,臣斗膽妄言,是否能讓淮安郡王暫停進軍?臣雖不通戶部庶務,卻也知道軍費開支在動與靜之間的區別。糧草轉運靡費甚巨,相較平時要多耗費四到五倍,若是大軍駐扎休整,朝廷便能緩口氣,否則難以為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