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著白玉欄桿與青石地面,卷起角落里的塵埃,隨水流匯聚在一起,朝地勢低處蜿蜒前行,好似筆走龍蛇。
在皇宮東北角上,有一片較為低矮逼仄的房屋,這里住著內侍省的宮人們。
屋宇深處有一個小院落,乃是內侍省都知陳鴻的住處。
如今天子最器重的內監當然是苑玉吉,而陳鴻只在苑玉吉之下,除了明面上都知的身份,他還是宮中秘衛的副統領,因此這些天苑玉吉離京公干,他便在天子身邊侍奉。
臨近子時,院內東廂房,幾只明燭讓屋內光線明亮。
陳鴻一邊聽著外面持續不斷的雷雨聲,一邊抿了一口小酒,輕嘆道:“往日不知有多羨慕苑少監,最近才知道整天待在陛下身旁,是何等提心吊膽。今夜得陛下恩典,好不容易才能歇息一晚,否則哪有閑心同你喝酒。”
榻上一張小桌,上面擺著一壺酒和幾盤菜。
一名四旬左右的太監坐在對面,恭敬地說道:“有句話叫舟大者任重、馬駿者遠馳,這用來形容公公才叫恰當。其實在奴婢看來,苑少監身為陛下潛邸時期的舊人,更受陛下器重倒也尋常,若是真比能力和手段,公公足以穩壓苑少監一頭。”
陳鴻搖頭道:“誒,這話可不能亂說。”
雖然嘴上這樣說,他眉眼間的得意之色終究還是顯露了幾分。
太監名叫衛真,如今在內侍省內府局任事,雖是宮中老人,但因為沒人提攜所以一直無法出頭。
他和陳鴻是多年的交情,早在陳鴻去相王府侍奉當今天子之時便已相識,如今陳鴻既是內侍省都知又掌著秘衛大權,他自然想方設法吹捧奉承。
衛真又敬了陳鴻一杯酒,看著此人一飲而盡,旋即笑瞇瞇地說道:“不過說起來,那位苑少監真是命好。”
陳鴻放下酒杯,笑道:“人各有命,羨慕不來。”
衛真的語調低了幾分,嘆道:“我不是說他以前命好,而是佩服他將來命也好,至少能多活一段時間。”
陳鴻酒意上涌,沒有注意對方換了自稱,不解地問道:“此言何——”
話音未盡,他小腹中猛然傳來一陣撕裂的劇痛,這時才注意到衛真臉上滿是猙獰的笑意,右手晃動著酒杯。
陳鴻當即察覺到不妥,怒道:“你在酒里做了什么手腳!”
衛真幽幽道:“所以我說苑玉吉命好,否則今夜他也會是你這樣的下場。”
“你!”
陳鴻痛得五官都快要擠到一起,但他畢竟是秘衛第二號人物,當即右手撐著長榻便要騰身而起。
然而看似瘦弱的衛真一躍而起,帶倒小桌上的酒壺菜盤,直接將陳鴻撲倒,手腕一翻,一柄匕首已經架在陳鴻的咽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