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搖了搖頭。
寧不歸臉上浮現失望的神色。
下一刻陸沉說道:“你心里很清楚,害死你母親的人并非先帝更不是當今天子,而是妄圖造反謀逆的長樂寧氏,以及在這場叛亂中所有推波助瀾的黑手。那些人當中的大多數都還安逸地活著,就在這座京城里。你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對付不了那么多仇人,所以強行修正自己的想法,只將矛頭對準天子。”
寧不歸愧然低頭。
“郭從義、王晏、寧元福、樂欽義四人已死,然而那些推動叛亂的黑手藏在帷幕之后,你心知肚明卻又無力撕開這張網,所以便想著刺駕殺王,拼將一死以滿腔熱血告慰令堂在天之靈,轟轟烈烈也不枉來這世上一遭。”
陸沉抬眼望著對方,平靜地問道:“值得嗎?甘心嗎?”
“江南門閥……”
寧不歸一字字念出,眼眶微紅,恨意昭然。
十七歲之前他亦是其中一員,然而這正是他無比厭棄的身份,否則他怎會破門而出?
他同樣知道那些人擁有何等深厚的底蘊,盤根錯節互相依附,猶如一張遮天蔽日的大網。
他不是沒有試過調查那場叛亂,但是正如陸沉所言,他沒有足夠的實力破局。
如今被陸沉一語道破他自欺欺人的想法,便只剩下血淋淋的現實。
寧不歸看著陸沉深邃的雙眼,啞聲道:“原來公爺這次入京不是為了和天子爭權,而是要對付江南門閥。”
陸沉自然不會細說謀算,只是淡淡道:“若不愿便走吧,念你一心為母復仇是條漢子,我不會殺你。”
寧不歸站起身來,堂內的護衛依舊沒有動作,只不過所有人的手都處在隨時拔刀的狀態。
他對此恍若未見,躬身一揖到底,堅定地說道:“小人愿為公爺效命。”
【藏器于身】
不同于江南的春光明媚,遙遠的北方大陸空氣中仍然裹挾著清冷的寒意,西北高原很多地方更是能看到皚皚白雪。
“二十二年前,朕跟隨先帝去往兀愣草原,與赫蘭族大頭人火拔、景廉族大頭人阿里合乙里商議大事。那時候朕才十三歲,初臨兀愣草原的時候為之震驚。朕從未見過如此豐沃的草原,蔚藍的天空就像綢緞,草地上的牛羊是那般肥美,只看一眼就能讓人生出口水。”
站在都城靈慶高聳的城墻上,代帝哥舒魁眺望著東方的大地,繼續說道:“朕問先帝,我們高陽人能不能遷移到那片草原生活?先帝搖搖頭,說那里是景廉人的地盤,高陽人、赫蘭人和景廉人要團結一心,只有這樣才能打敗強大的齊國。往后這么多年里,每年初春朕都會想起那片草原,想來這個時候那里已經是碧綠蔥蔥,生機昂然。”
他身后肅立一人,乃是代國樞密使兼謨寧令哥舒松平。
聽著天子的感慨,哥舒松平不禁正色道:“陛下雄心壯志,蒼天定然垂青。”
“垂青?”
哥舒魁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收起短暫流露的遐思,淡淡道:“說吧,東南邊境是什么情況。”
哥舒松平字斟句酌地答道:“稟陛下,二月十六日,景軍主力沿洛河北上,其先鋒兵馬兩萬余人于二十三日抵達麻城外圍。根據我軍游騎打探的情報來看,景軍主帥是兀顏術,其麾下兵馬包括夏山軍、長勝軍、效節軍、牢城軍等部,總兵力至少在十二萬人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