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側首席,慶聿恭似乎是在感受美酒的醇厚,因此并未注意到天子的視線朝他望來。
當然,景帝亦不知道此刻這位常山郡王神情悠然的表象下,正在回味方才他說的那番話。
“人要做事必然會犯錯,陛下,你這不光是為過去的糾葛做一個簡單的解釋,也是在告誡我們這些人呢。”
慶聿恭心中默默自語,只不知除了他之外,還有多少人可以聽懂天子的言外之意。
四皇子的坐席位于右側記之?”
景廉貴族們聞言登時興致缺缺,哪怕是公認文武雙全的慶聿恭,在這方面亦不擅長,不過他們知道天子推崇齊人文化,這些年不遺余力在國內大力推行,大都之內便有十余座同文館,因此沒人出來胡言亂語,只是暗懷不爽地看著對面的文臣。
趙思文恭敬地說道:“陛下有命,臣等自當遵從,若論文采斐然,臣遠不及柳尚書。”
他指的是禮部尚書柳元,其人乃是北地文壇大儒,出身于定遠柳氏。
趙思文并非怯場,而是習慣在天子面前韜光養晦,再加上柳元是朝中公認的詩文大家,素來醉心書禮二字,從來不會爭權奪利,趙思文當然樂于在天子面前保持一個虛懷若谷的形象,如此方為文臣之首的氣度。
坐在旁邊的禮部尚書柳元緩緩站起來,朝著天子的方向拱手一禮,恭敬地說道:“陛下,臣在大宴之前便有感而發,欲以長文記載我朝此番盛會。不過臣剛剛想到一件事,或許能令盛會更添光彩,故而斗膽向陛下建言。”
景帝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個一直以大儒形象示人的老臣,微笑道:“柳尚書但說無妨。”
柳元輕咳一聲,在對面的景廉貴族以為他要長篇大論之時,他神情莊重地說道:“陛下方才說到大景目前面對的局勢,臣覺得除了應對外部的敵人,大景內部的穩定同樣重要。陛下英明神武天縱之才,定能讓大景成為這世間最強大的王朝,唯一令臣擔憂者,乃是東宮至今虛位。”
場間肅然一靜。
趙思文強忍震驚,慶聿恭雙眼微瞇。
諸皇子更是紛紛低下頭,避免在這個時候引起天子的注意。
景帝卻似笑非笑地看著柳元,悠然道:“繼續說。”
柳元不由得有些緊張,鼓起勇氣說道:“臣深知人微言輕,建言此事未免逾越,然臣身為禮部尚書,又恐有負陛下所托。”
景帝道:“那依柳尚書之見,朕該冊立哪位皇子為東宮太子?”
柳元登時惶恐地說道:“國本之抉理當陛下乾綱獨斷,臣豈敢妄言?”
景帝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既然儲君關乎國本,眾臣工自然都有建言之權,朕不會怪罪于你。今日百官齊至,又奉天清節之盛會,正是爾等暢所欲言的時候。柳尚書莫非只是想挑起這個話頭,心中并無成算?”
柳元感知到天子略顯冷峻的目光,心中不免開始后怕,但是他走出這一步便無法回頭,只能硬著頭皮躬身道:“儲君者,天下之公器,時平則先嫡長,國難則歸有功。若失其宜,海內失望,非社稷之福。”
群臣心思各異,有人情不自禁地看向四皇子海哥。
景帝望著柳元佝僂的身軀,忽地輕聲笑了起來,繼而重復最后那句話。
“非社稷之福……言之有理啊。”
【兒臣不敢】
柳元那番話談不上詰屈聱牙,就連不學無術的撒改都能聽懂。
他的核心思想有兩層,其一是景朝太子之位虛設近一年,這不是一件好事,理應盡快冊立太子穩固國本。
其二是關于太子的人選,在沒有特殊情況的前提下,自然首選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