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察不禁苦笑一聲,滿面蕭索之意,點頭道:“的確,你也不是韓忠杰。”
“好了,你的疑惑應該放下了。”
陸沉雙眼微瞇,肅然道:“回到今日的主題。之所以要見你并且威脅你,我只是想從你口中確認一件事。”
蒲察的心忽然提了起來,他控制著自己臉部的表情,問道:“何事?”
陸沉道:“我想知道,你們是否希望我繼續往西進攻河洛。”
雖然之前已經有了預感,蒲察仍舊滿心震驚,刻意問道:“難道你不想?”
“起初自然很想,因為現在兀顏術麾下的大部分兵力都在遙遠的南方,我若領兵奇襲河洛,他必須要率軍回援。如此一來,我朝靖州的危機便可解除,但是——”
陸沉望著蒲察略有些躲閃的目光,徐徐道:“在見到你之前,我隱隱有種預感,或許兀顏術并不擔心我攻打河洛,因為那座雄城很堅固,守軍這一次肯定有更加周密的防備。如果我被這一路上以及河洛城里的景軍拖住腳步,兀顏術是不是就能繼續強攻靖州?再者,你們的皇帝又非昏庸之人,他在知道堯山關的戰果后,說不定會讓慶聿恭重新出山,領兵南下將我逼退。”
蒲察此刻心亂如麻,壓根不敢在面上表露任何情緒。
“這些只是我的猜測。我反復思考過這個問題,對于兀顏術來說,最好的結局是我被擋在堯山關外面,這樣他就沒有任何后顧之憂。退一步講,即便我攻下堯山關,只要景軍能夠守住河洛城,兀顏術仍然有選擇的余地。從始至終,他的目標都是我朝靖州。”
陸沉語調平緩,繼而道:“方才和你談論這個問題,我終于可以確認,如果我將寶都押在河洛,恐怕靖州會陷入絕境。”
蒲察勉強笑道:“陸都督能夠這樣想最好。”
陸沉亦笑道:“你最大的破綻就是被生擒。我研究過你的生平,你在軍事上的造詣比不上慶聿恭和兀顏術,但你可是忠義軍副帥,是景帝極其器重的心腹。像你這樣的人,愿意親自領兵斷后,又怎會坐視自己被生擒?我聽厲將軍說過昨日的情景,當時你有充足的時間自盡。”
蒲察垂首低眉,澀聲道:“這世上哪有人不怕死呢。”
“確實有很多人怕死,但其中肯定不包括你,否則你就不會留下來斷后。”
陸沉斂去笑意,言辭鋒利如刀:“你是故意被生擒,然后故意干擾我的判斷,讓我朝著河洛城徑直殺過去,最后浪費寶貴的時間,以便兀顏術從容攻打靖州。若我沒有猜錯的話,河洛城里藏著足夠堅守的兵力,同時兀顏術還會象征性地抽出一支兵馬回援,盡可能地拖延我進軍的腳步,對嗎?”
“如果你們最后能夠成功,蒲察將軍也算是將功補過,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取得景帝的寬宥,不會因為這場敗仗危及你家族的命運。”
“所以我方才說你以身入局,在這個時候還想著遺計定大局,才會讓我說出佩服二字。”
聽完陸沉這番話,厲冰雪不禁重新打量蒲察,眼中多了幾分凝重。
蒲察寒聲道:“陸都督如此篤定,焉知這不是我故意虛虛實實,打消你強攻南京城的念頭?”
陸沉淡然道:“倘若河洛真的兵力空虛,你就不該親自斷后,而是撤回去主持大局。蒲察將軍,我認可你的心志和手段,只是接下來的事情和你無關。我會遵守之前的約定,讓你繼續活著,但你若是一心求死,我也不會攔著。”
這一刻蒲察的雙手終于微微顫抖起來,面色無比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