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第484節(jié)（第1頁）

陸沉并不知道這對天家兄弟昨天的見面，但此刻觀察著李宗簡心喪若死的表情，他忽然察覺一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李宗本為何要同意許太后的請求？

他明明不需要這樣做，許太后心情的好壞與他無關(guān)，他可以將李宗簡一直圈禁于秋山巷，避免出現(xiàn)意料之外的變故。

除非——

陸沉開始觀察周遭的情形。

皇陵正前方寬敞的區(qū)域內(nèi)，站著等待行禮的官員和勛貴，右前方是宗室子弟，左前方的人群則分為三個部分，其一是準備著各式祭祀用品的宮中內(nèi)監(jiān)，其二是等待完成最后封門儀式的工匠，剩下的便是宮中廷衛(wèi)和織經(jīng)司的高手。

禁軍在皇陵周遭戒嚴，京營將士則在更外圍布防。

此刻云集在皇陵外面的千余人，無論身份貴賤高低，每個人都經(jīng)過仔細的檢查，確保身世清白不會存在問題。

陸沉非常耐心地一個個看過去，在掃過某個端著托盤的太監(jiān)時，他忽然停了下來。

這個太監(jiān)大概二十多歲，站在人群的邊緣，上身微微前傾，呈現(xiàn)出一種緊繃的姿態(tài)。

毫無疑問，他顯得非常緊張。

便在這時，皇陵大門處傳來一陣動靜，緊接著李宗本當先而出，廷衛(wèi)們跟在后面。

至此，山陵葬禮進入遣奠的流程。

在禮部尚書謝珍的指引下，宮中內(nèi)監(jiān)捧著奠禮依次來到祭壇附近。

李宗本站在祭壇正南方，面向皇陵站定。

左相李道彥邁步來到天子側(cè)前方，手中捧著哀冊文。

“致禮！”

禮部尚書謝珍高聲呼喝，周遭千余人盡皆伏首，隨之便聽見李道彥蒼老的聲音響起。

這位老相爺沖著祭壇方向，一字一句地誦讀著。

“維建武十五年，歲次壬寅，四月甲寅朔，十九日丁丑，高宗明皇帝崩于正寢，六月初五壬寅，遷神于皇陵，禮也。”

“符卯金而葉運，紹平難之開基，覆同干建，載并坤維，法成周而垂范，稽世祖而作則，構(gòu)大業(yè)而云終，偃巨室而不惑。嗣主仁孝，抑情登位，感結(jié)疚懷，動遵遺詔，詎隳俄頃，億兆乂謐，國家鐘慶，痛深茹慕，啟引神皋，銜恤頒詔，命臣摛毫。”

“伏維高宗明皇帝，日月孕靈，星辰誕圣，爰本玄符，式隆景命，經(jīng)天緯地。其盛伊何，聰明徇齊，誕實匍匐，圣敬日躋。無幽不洞，無遠不稽，孝友浚哲，聲遠群黎。皇輿南巡，帝出朔裔，君父命我，爰整六師。驅(qū)駕熊羆，左右蠻夷，逆徒蟻聚，言刈其旗……”

哀冊文很長，乃是李道彥親筆所書對先帝一生功績的陳述。

李宗本望著皇陵的正門，心中涌起難以言說的傷感，默默念道：“父皇，或許兒臣無法做到您那樣心無旁騖，但是兒臣一定會銘記您的遺愿，決不會讓您的在天之靈失望。”

微風徐徐，天空飄起零星的雨點，仿佛是在為那位操勞一生的帝王送行。

“……嗚呼哀哉，玉音在耳，大漸彌留，億兆號天，如喪考妣，攀髯不及，摧殞而已，葉從龜筮，先遠有期。玄宮將閉，龍輴在茲，休列耿光，與天攸久，刻諸貞珉，萬年不朽。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