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道:“時間對不上。下午我和蕭叔談及此事,我們認為慶聿恭應該是早就有了此戰會敗的心理準備,所以才提前讓定州的景軍回撤。”
“既然他沒有很高的勝算,為何非要與我軍決戰?”
“說到底無非是身不由己這四個字。”
陸沉將最后一口米飯咽下,起身再度盛飯,繼續說道:“景國皇帝野心勃勃,既想一戰打殘我軍占據江北大地,又想通過這一戰盡可能削弱慶聿氏的力量,從而保證皇權更加穩固。因為他這種既要又要的想法,慶聿恭才會陷入泥潭,而且無法得到足夠的支持,否則我軍取勝的難度很高。”
林溪有些好奇地問道:“那你覺得慶聿恭這次會是怎樣的下場?”
陸沉稍稍思量,輕聲道:“他會辭去南院元帥之職,景國朝廷里肯定會有很多人借此攻訐彈劾他,但是景帝不會聽那些人的話,最多就是讓慶聿恭卸下軍職歸府休養。”
林溪道:“可是你又說景帝一心想削弱慶聿氏的力量?”
陸沉笑了笑,耐心地解釋道:“師姐看過兩人角力吧?眼下景帝就是那個負責裁斷勝負的人,慶聿恭是下場角力的一方,景軍其他勢力則是另一方。在這場大戰之前,慶聿恭的表現遠勝對手,如果讓他贏了,他就具備挑戰景帝的實力,所以他必須輸。但是,倘若慶聿恭輸得太慘太徹底,他的對手就會強大起來,那同樣是景帝不想看到的局面。”
林溪沉吟道:“最終還是歸于平衡二字?”
“所謂帝王心術,制衡就是最淺顯的那一層。”陸沉眨眨眼道:“師姐一點就通,果然是天資聰穎。”
見他舊話重提,林溪忍俊不禁。
她隱約覺得陸沉身上發生了一些變化,私下相處不像以前那樣一本正經,但是又不會過分輕浮。
看著他略顯笨拙的討好之態,林溪暗覺有趣,繼續岔開話題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趁勢北伐?”
陸沉道:“雖然我也想一鼓作氣,但是實際情況不容許。大軍苦戰半年急需休整,收復定州北部便是極限,再者后勤輜重也跟不上,朝廷需要休養生息。”
林溪頷首道:“既然如此,過幾日我便帶著七星軍回定州。”
齊軍欲收復定州北部,對于七星幫來說是好事,畢竟這大半年來被景軍封山,幫中老少的日子比較困難。
陸沉心生不舍。
他和林溪聚少離多,回想起來當初在寶臺山那段時間何其難得,他們攜手走過連綿群山,看遍山川如畫,不用理會世間紛紛擾擾。
但他知道最好的喜歡不是將林溪綁在身邊,寶臺山里有她的家人,她有責任帶著七星軍騎兵回去趕走景軍。
兩人將碗筷收拾之后,陸沉泡了一壺茶,對林溪說道:“師姐,有沒有興致賞月?”
林溪自然不會拒絕。
陸沉不舍,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兩人坐在廊下,一輪彎月懸掛在夜幕之上。
萬籟俱靜,偶有鳥蟲鳴叫之聲。
“其實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林溪抬頭望著月華,不緊不慢地說道:“師弟,你和那位洛姑娘的故事,我大抵能夠猜到,因為她對我說了你在沙州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