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西線沫陽路戰場動輒上百里的迂回機動,東線景軍的推進似乎顯得很緩慢,但這是雙方全力投入的戰事,景軍每進一步都要硬啃齊軍的防線,可以說這樣的進展沒有任何水分。
一旦積善屯防線被破,定州中部的廣袤疆域將會完全暴露在景軍面前,齊軍只能依靠少數大城繼續堅守,屆時無數百姓都會淪陷在景軍鐵騎的蹂躪之下。
“你怎么看待王爺的軍令?”
景軍營地附近一片緩坡上,滅骨地眺望著遠方若隱若現的齊軍寨堡,面色深沉地問了一句。
“怎么看?”
站在旁邊的奚烈身材魁梧,表情略顯不解。
王爺的軍令自然需要不打折扣地執行,這一點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所以奚烈才不明白滅骨地為何會發出這個疑問。
滅骨地沉吟道:“按照你我之前的推斷,齊軍在最近的兩次戰事中明顯比先前孱弱,所以他們接連丟掉了兩寨一堡。如果蕭望之是在刻意示弱,同時用這樣的節奏麻痹我軍,悄悄將精銳主力撤下去,那我軍可以突破積善屯防線,順勢席卷整個定州。當初齊軍只用三個月就占據定州全境,我軍自然同樣可以做到。”
奚烈微微皺眉道:“你想違逆王爺的軍令?”
滅骨地搖搖頭,嘆了一聲道:“我只是不太理解,在王爺看來北邊那支匪軍竟然比汝陰城乃至定州全境還重要,需要我們費盡心機設一個局。”
奚烈這才放心,笑道:“我覺得你有些鉆進死胡同了。”
這回輪到滅骨地不解地看著他。
奚烈不緊不慢地問道:“我們這一仗的目的是什么?”
景軍此番大舉南下,目的自然很明確,那就是打擊江北的齊軍,洗刷雷澤之戰和河洛之戰帶給大景朝的恥辱,同時也算是真正衡量一下齊軍的實力,為將來的國戰打好基礎。
滅骨地對此了如指掌,三言兩語便講清楚這個問題。
奚烈便繼續說道:“難道你忘記一年之前的這個時候,王爺召集你、我和紇石烈三人,明確告知我們此戰不為略地,只為盡可能地重創齊軍。”
滅骨地當然記得這件事,于是問道:“這和北邊那支匪軍有何關系?”
奚烈的表情多了幾分凝重,幽幽道:“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厲天潤命不久矣,蕭望之也漸漸年老體衰,統領南齊邊軍的重擔多半會壓在那個陸沉身上。北邊那支匪軍雖然脫胎于草莽綠林,卻是陸沉一手扶持起來的軍隊,那些武功高強的草莽在接受正規的操練之后,實力要遠遠強于南齊邊軍。剿滅這支匪軍,不光可以肅清寶臺山內部的隱患,也能解決掉陸沉將來的臂膀之一。”
滅骨地恍然,心中那抹猶豫一掃而空。
奚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王爺從沒有想過一次大戰就能將齊軍徹底打垮,因為對面可不是趙國那些外強中干的廢物,光是厲天潤和蕭望之這兩人就有和王爺正面抗衡的實力,那個陸沉亦是后生可畏。說實話,如今我軍很多人太過狂妄,如果不是王爺始終保持絕對的清醒,這一戰我軍肯定要吃大虧。”
“我明白了。”
兩人在一起配合多年十分默契,滅骨地很清楚同伴是在提醒自己,因此也沒有繼續爭執。
奚烈亦是點到即止,他抬眼看向遠方的齊軍寨堡,輕聲感慨道:“我只是有些惋惜,沒有辦法親身參與西線那兩場大戰。”
所謂兩場,其一是指圍繞雍丘城的爭奪,其二則是南邊的淮州軍主力精銳一旦后撤西進,同樣有一場苦戰在等待他們。
兩人這一刻不禁好奇,像蕭望之這樣穩重的名將,會不會一腳踏入慶聿恭給他設置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