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冰雪見狀下意識地前傾,問道:“姐姐,怎么了?”
王初瓏勉強一笑,柔聲道:“大都督如此高看,我委實有些慚愧,不過我肯定會盡心盡力幫你參詳東線軍情。”
厲冰雪依然維持著那個姿態(tài),她很清楚這不是王初瓏想說的話。
短暫的思忖后,王初瓏問道:“冰雪,你怎么看待景軍最近這一系列的動向?”
厲冰雪素來是耿直爽利的性子,但是她看出王初瓏的為難,便沒有立刻追問,想了想答道:“慶聿恭想用這種全線進攻的態(tài)勢消耗家父的精力,同時一旦某處能夠取得突破,就能逼迫家父分兵救援,從而減輕雍丘城的壓力,我估計他短時間內(nèi)不會在雍丘城外與我軍決戰(zhàn)。雖然這個策略不難看穿,但慶聿恭用的是陽謀,他在賭家父會不會冒著東西兩線被洞穿的危險,強行繼續(xù)圍困一個高聳堅固的雍丘城。”
“如果大都督接受這個賭約,有可能雍丘城攻不下、東西兩線又被突破,最后導致竹籃打水一場空。反之,大都督選擇分兵馳援東西兩線,雍丘之圍便自然解除。”
王初瓏順勢接話,她發(fā)現(xiàn)厲冰雪或許在大局觀上不夠全面,但是對于戰(zhàn)場態(tài)勢有著很敏銳的判斷力。
厲冰雪點頭道:“從這里也能看出,慶聿恭絕非魯莽或者迂腐之輩,家父對他的重視自有緣故。”
話說到這個份上,王初瓏也不好繼續(xù)猶豫,斟酌道:“冰雪,我臨行前去了一趟大營,按照大都督的叮囑給朱振寫了一封密信,同時講明了和對方聯(lián)絡的手段。大都督告訴我,靖州軍主力將在后天上午對雍丘城發(fā)起強攻。”
厲冰雪眼神驟亮,俊眉飛揚,又略帶惋惜地說道:“飛羽軍終究是騎兵,就算在雍丘城外也只能起到掠陣的作用……不說這個了,這次幸虧姐姐出手相助,有那位朱總管作為內(nèi)應,我軍將士在攻城的時候肯定可以減少很多傷亡。姐姐,小妹代家父和靖州軍將士向你致謝。”
她毫不猶豫地起身,依照軍中禮節(jié)鄭重一揖。
王初瓏有心阻止,但她這樣的柔弱女子論敏捷程度怎么可能比得過厲冰雪,有些心疼地上前攙著她的手臂,嗔道:“你我之間,何須如此?”
厲冰雪搖頭道:“這是應該的。不過我有些奇怪,家父為何不直接在軍令中說起此事,非要我來旬陽城走一遭?姐姐不要誤會,我不是不想見你,只是現(xiàn)今戰(zhàn)事緊張,我身為飛羽軍主將不宜擅離職守。”
“我明白。”
王初瓏拉著她重新坐下,隨即坐在她身邊,緩緩說道:“大都督準備在攻取雍丘后,再分兵援護東西兩線,而他自己會率領一部分兵馬坐鎮(zhèn)雍丘,守住這座在江北至關重要的大城。”
厲冰雪眉尖微蹙。
王初瓏坦誠道:“大都督還說,雖然眼下慶聿恭處在觀望之中,若是他知道大都督拿下了雍丘,又只帶著部分兵力駐守,其他精銳奔赴東西兩線,那個時候慶聿恭肯定會集結(jié)重兵朝雍丘殺來。”至此,厲冰雪終于明白父親讓她來旬陽找王初瓏的緣由。
一方面是讓王初瓏告訴她雍丘城的詳細安排,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王初瓏可以在必要的時候勸阻她。
為何需要勸阻?
答案不言自明。
王初瓏有些緊張地看著身旁這位年輕女將。
厲冰雪并未出現(xiàn)太激烈的反應,她微微垂首說道:“當年蒙山之戰(zhàn),若非慶聿恭奮力勸阻,其父慶聿定就會踏入我軍的包圍圈。縱然他逃過一劫,最終還是因為一戰(zhàn)折損萬余主力精銳、導致戰(zhàn)無不勝的景軍首次遭遇敗績而含恨病逝。家父對我說過,慶聿恭對此始終耿耿于懷,如果其父沒有過早去世,慶聿氏這些年也不會一直遭受景國皇帝的打壓。”
王初瓏握住她稍顯冰涼的手掌。
厲冰雪繼續(xù)說道:“如今大局所迫,再加上當年的血仇,慶聿恭不會錯過向家父復仇的機會。家父亦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會主動分兵,自己鎮(zhèn)守雍丘城,以此誘使慶聿恭率領景軍主力來到雍丘城下,那里就是家父選定的決戰(zhàn)之處。”
以慶聿恭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這是一個很兇險的局。
想要誘使這位景朝名將上鉤,靖州軍必須做出絕對真實的分兵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