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通只用一句話就讓蕭望之眉頭皺了起來。
待他聽完陸通的敘述,不由得輕聲一嘆。
陸通明白他這聲喟嘆的由來,亦感慨道:“大帥生不逢時,如果他能活到現(xiàn)在,又豈會……”
一時間,兩位風(fēng)雨同舟數(shù)十年的中年男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倘若楊光遠能活到現(xiàn)在,景軍又怎敢如此強勢,只恨他沒有遇到一個好皇帝。
蕭望之整理心情,抬眼看向懸掛在墻上的簡易地圖,緩緩道:“陛下以身作餌,陸沉提前籌謀后手,再加上厲都督親身上陣,就算慶聿恭像以往那樣謹(jǐn)慎行事,景帝也不會容忍他貽誤軍機。只不過,就算慶聿恭帶著主力踏入陷阱,他也不會是任人宰割的魚肉,東線的兵力可能不夠。”
陸通心中微動,仿佛時光倒轉(zhuǎn)回到二十年前,那時候他和蕭望之是楊光遠身邊最優(yōu)秀的后輩,經(jīng)常會因為涇河防線的軍務(wù)產(chǎn)生爭執(zhí)。
這一次他沒有反駁蕭望之的判斷,只點頭道:“在來的路上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厲天潤手里有九軍將近十一萬人,但是他不可能將所有兵力都投入到?jīng)Q戰(zhàn)之地,畢竟靖州防線那么漫長,總得提防慶聿恭虛晃一槍。一旦東線會戰(zhàn)打響,京軍倒是可以派兵北上支援,卻也不能傾巢而出,那樣會讓慶聿恭警惕,我估計最多只有四五萬兵馬。”
“算下來還是十萬之?dāng)?shù)?!?/p>
蕭望之接過話頭,繼而道:“厲都督應(yīng)該能用這十萬兵馬扎好一個口袋,但問題是能否吃掉慶聿恭麾下的主力?”
陸通沉思片刻,略顯凝重地說道:“恐怕有些難度?!?/p>
蕭望之沉聲道:“不止有些難度。你沒有見過這段時間北邊景軍的攻勢,他們還不是慶聿恭手中最精銳的兵馬,卻已經(jīng)讓坪山軍守得十分艱難,所以我才將鎮(zhèn)北軍派上去。想要在正面戰(zhàn)場上解決慶聿恭的主力,我們不能有絲毫輕視,而且必須占據(jù)兵力上的絕對優(yōu)勢?!?/p>
兩人一言一語,逐漸將戰(zhàn)場局勢勾勒得更加清晰。
東西兩線,靖州和定州,每一支兵馬都被他們考慮在內(nèi)。
陸通忽然醒悟過來,或許這就是陸沉請他匆忙北上的原因,畢竟蕭望之親臨前線,對于整個方略肯定能提出極其有益的補充。
他將這個想法說出來,然后問道:“兵從何處來?”
蕭望之起身來到墻邊,看著地圖上的標(biāo)識,目光忽地移動到南方,定州和淮州接壤之處。
青田城和涌泉關(guān)。
他微微一笑道:“你是否還記得當(dāng)年青峽之戰(zhàn)過后,我?guī)е粗蒈姾途I三軍反攻青田城,然后淮州軍主力西出盤龍關(guān)?”
“自然記得。”
陸通也站了起來,來到跟前說道:“你想故技重施?這次恐怕沒有那么簡單,景軍擺明了要從你身上咬下一大塊肉,他們可不會在意你是不是佯敗,一旦有機會必然會大軍南下。”
蕭望之鎮(zhèn)定地說道:“照貓畫虎肯定不行,小瞧敵人就是葬送自己。不過,我想這次我可以演得更像一樣,不過是一退一進,用定州的敗局換取靖州的大捷?!?/p>
陸通漸漸回過味來,他看著相交數(shù)十年的摯友,神情凝重地說道:“你這樣做……可能會讓你一世英名盡毀?!?/p>
蕭望之轉(zhuǎn)頭望著他,從容而又堅定地說道:“英名?不過是虛名而已。”
“只要能讓大齊取得最后的勝利,我個人的榮辱不值一提?!?/p>
【鉤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