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陸沉從來沒有要他表忠心,然而嚴秉已經悄然下定決心,這輩子就跟著這位年輕的國侯做事。
他知道自己沒有天賦之才,頂多只能算中人之姿,但是體會過這種滿心舒暢的生活,他不可能再去捧那些江南門閥的臭腳。
此時此刻,嚴秉的聲音頗為洪亮,甚至比劉隱更大。
陸沉淡淡一笑,趁勢勉勵他們幾句,然后說道:“都去忙吧,陳總管陪我走走?!?/p>
眾將立刻行禮告退,陸沉和陳瀾鈺則繼續沿著營地內平整的土地前行。
對于身邊這位頗具儒將氣質的老熟人,陸沉一直很尊重但又帶著些許疏離。
不僅僅因為陳瀾鈺如今是天子的心腹股肱,更關鍵的是陸沉完全看不透此人的心思,無論何時何地他都顯得平靜從容,隱約有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態度。
其實當初在淮州軍的時候,陸沉對此就有很清晰的感知,蕭望之麾下眾將性情各異,但無論是耿直如宋世飛,還是沉穩如段作章,他們的一舉一動多多少少都會帶出幾分內心的想法。
唯獨陳瀾鈺就像藏于霧中,鋒芒盡掩,卻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片刻過后,陸沉主動挑起話頭:“你對如今的局勢怎么看?”
陳瀾鈺沉吟道:“眼下南北戰火同起,不過末將認為南詔國的十萬兵馬多半只是虛張聲勢,只要我朝江北邊軍沒有潰敗,南詔國主就不敢將我朝得罪得太狠,現在不過是趁火打劫而已。只要永定侯帶著武威大營的兩軍趕到太平州,南疆的局勢就會穩定下來,所以江北的戰局至關重要。此戰我朝若勝,景軍必定士氣大傷,一兩年內絕對沒有再度南下的決心?!?/p>
陸沉點了點頭,道:“江北暫時還處于相持態勢,但是我預計這種微妙的平衡最遲兩個月之內就會被打破?!?/p>
陳瀾鈺稍稍思忖,附和道:“侯爺所言極是,景軍不可能長時間空耗糧草。”
“所以我向陛下奏請,由你領振威、立威二軍提前準備和出動,以在關鍵時候支援靖州軍。”
陸沉停下腳步,鄭重地說道:“這個任務太過重要,交給別人我不放心,目前只有你能勝任。我現在先和你通個氣,今天晚些時候便會有陛下的旨意以及調兵軍令送到你手上?!?/p>
陳瀾鈺目光微凝,垂首道:“末將領命。”
陸沉便向他詳細闡述了計劃的一部分。
縱然陳瀾鈺素來面如平湖,在聽完陸沉的謀劃后亦是難掩訝色,最終敬服地說道:“侯爺之謀高屋建瓴,末將遠不及也。”
陸沉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搖頭道:“你我之間就不必這般客套了,我已經和右相說過,你帶兵出京不需要操心任何后勤問題,只要按時將振威軍和立威軍帶到預定的位置就行?!?/p>
陳瀾鈺正色道:“末將保證絕對不會貽誤軍機,否則愿以軍法從事!”
……
翌日,卯時初刻。
皇城,天子寢宮。
距離上朝還有將近一個時辰。
自從李端登基之后,他便將上朝的時間稍作調整,夏秋兩季為卯時三刻(早上六點),冬春兩季則是辰時初刻(早上七點),這對于京中那些上了年紀的官員來說,足以稱得上皇恩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