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宗本聽得有些入迷,他看著比自己還要年輕兩歲的陸沉,不禁暗自感慨或許這就是天賦之才。
他的分析很簡略但是又很清晰,又有一種遠超年齡的成熟穩重,如果換做厲天潤或者蕭望之,李宗本肯定不會有這樣的感慨。
李端緩緩道:“也就是說,目前慶聿恭在定州的種種舉動依然是在做局?”
“真真假假,難以論定。”
陸沉語調冷靜,繼而道:“臣只知道,平陽不失,則我軍不會陷入真正的被動。若以棋局而論,定州算得上一條大龍,如果被景軍重新占據,對于我朝而言確實是極大的損失,但不至于讓江北局勢徹底糜爛。平陽才是棋眼,此地得失關系到我朝沿江防線的安危,所以臣懇請陛下調兵北上援護靖州!”
李端臉上泛起一抹感懷的神色,抬眼看向李宗本道:“將厲天潤的奏章給他看看。”
“是,父皇。”
李宗本走到御案之旁,取出那本來自靖州的密折,然后轉身交到陸沉手中。
陸沉翻開細看,不愿漏過只言片語。
良久之后,他將奏章合上,神情顯得十分復雜。
既有敬佩,也有難以言說的感傷。
李端幽幽道:“南詔十萬大軍看似來勢洶洶,但是以張旭的領兵之能足以應對,朕始終放心不下江北戰局。你入宮之前,朕便在猶豫要不要允準厲天潤的奏請。你對北邊的情況很熟悉,朕想聽聽你的看法。”
這一刻陸沉只覺得手中的密折重如千鈞。
【命似朝霜】
“陛下,臣……”
陸沉欲言又止,這在他身上是很少見的情況。
這般遲疑,自然是因為他手中的奏章里,厲天潤將江北的局勢分析得十分透徹,比之他方才所言更加詳細,同時還提出一個非常周全的作戰方略。
他很清楚厲天潤的病情,薛懷義之前明確告訴過他,厲天潤體內的病灶已經無法根治,最多只有一兩年的壽命。
陸沉不敢在厲冰雪面前提及此事,同時也希望薛老神醫能夠找到治病的法子,但是按照厲天潤在這封奏章里陳述的策略,江北大局只能壓在他一個人的肩頭,而且他必須承受住慶聿恭帶來的高壓,這對他的身體來說毫無疑問是極大的摧殘。
理智告訴他,相較于他設想的壯士斷臂之策,用定州的廣袤疆域換取戰略上的優勢,厲天潤的方略顯然更好。
但是從感情上來說,厲天潤雖然不像蕭望之那般,給了陸沉無微不至甚至超過自家親生兒子的照顧,卻也教會陸沉很多非常有用的道理,對于他在軍事上的風格形成起到很大的影響。
更不必說還有厲冰雪的存在。
總而言之,讓陸沉贊成這封奏章里的請求,確實是一件極其為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