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頭望去,陸沉神情肅然,和其他人差別不大。
不過在厲冰雪看來,陸沉好歹年輕英俊,瞧著也比較養(yǎng)眼,自然與那些人不同。
天子這個安排看似突兀,眾人倒也沒有太過驚訝,細思片刻便反應(yīng)過來。
將李適之擢升為翰林學士,一方面是酬謝左相這兩年的顧全大局,以及錦麟李氏在這場叛亂中立場堅定的回報,另一方面則是通過這個舉動安撫江南人心。
雖然郭王寧樂四家門閥肯定會被抽筋拔骨,但是天子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
這一次他已經(jīng)收回京軍大權(quán),在朝堂上從容安插人手,江南世族實際上的損失遠遠不止四家倒下那么簡單。
如果天子不適當安撫,江南十三州難保不會出現(xiàn)動亂。
相信除了提拔李適之以外,天子還會有一些其他手段,譬如丟出一些清貴卻無實權(quán)的官職,亦或是對其他門閥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眾人的目光匯聚在左相李道彥身上。
出乎他們的意料,老人緩緩起身道:“陛下隆恩,老臣本不該推辭。然而父子同朝為官已不多見,同掌權(quán)柄更加不妥。承蒙陛下垂青,李家這些年已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可謂富貴至極。竊以為,盛極必衰乃是人間至理,貪心不足是為災(zāi)禍根源,老臣今日厚顏懇請陛下收回成命,犬子才疏學淺,委實難當如此重任。”
李端定定地看著老人,稍稍沉默之后,頷首道:“李相光明磊落,素有古人之風,此乃國朝大幸,朕所思確有不妥。”
李道彥很清楚天子這個安排沒有惡意,但是他同樣有苦衷。
雖說李適之在那場叛亂里表現(xiàn)得非常老實,可是以李道彥對這個長子的了解,他老老實實地待在府中,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本身便是詭譎之處。
只可惜有些話無法直言,一者李適之確實沒有參與叛亂,二者他先前做的那些事情肯定不為天子所容,這關(guān)系到錦麟李氏上千口人的命運。
一邊是朝廷大局,一邊是家族興衰,老人只能選擇一個暫時壓制、另行安排的折中之法。
“老臣謝過陛下。”
旁人并未聽出,老人此刻的語調(diào)中有幾分蕭索之意。
李端溫言道:“雖然此舉不妥,但是以李適之這些年的政績,朕豈能視而不見?這樣吧,陳春赴任定州刺史之后,禮部左侍郎一直空缺,便讓李適之遷任禮部左侍郎,負責明年開春的會試大典。”
單論實權(quán)而言,禮部在六部之中相對靠后,但是正如先前所言,想要進入大齊的中書,翰林院、禮部和吏部總得轉(zhuǎn)一圈,尤其是后兩者。
李適之此番依舊是平調(diào),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天子的嘉賞,更不必說還能主持科舉會試,這可是無數(shù)文臣夢寐以求的美差。
官場之上,座師門人的關(guān)系歷來極其牢固。
李道彥微微一怔,他意識到天子決意要用加恩李家的方式安撫江南人心,這是無法推卻的旨意。
李端臉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道:“李相,朕已經(jīng)讓了一步,莫要繼續(xù)推辭。”
“老臣謝過陛下恩典。”
李道彥終究還是領(lǐng)受了這道恩旨。
他緩緩坐回圓凳上,面色沉靜不見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