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皇后抬眼望著天子,哀聲道:“臣妾沒有管教好宗簡那孩子,以至于他做下如此荒唐的事情,令陛下顏面無光。一切過錯皆在妾身,陛下縱要廢后,臣妾亦無半句怨言。”
皇后雖已年近四旬,但是因為保養得極好,看起來更像是三旬左右。
她的容貌生得極好,只是二十年相處下來,即便美如天仙也會有乏味的一天,更何況李端本就無心沉迷美色。
只不過看著這張面龐,李端便會想起這二十年的風風雨雨。
當年因為不被先帝所喜,他在河洛城度過一段很艱難的時光,是許皇后給了他貼心的撫慰和盡力的支持。后來也是依靠許家出力,李端才能離開河洛城在外做事,因此僥幸躲過元嘉之變的殃及,成為唯一一個逃到江南的成年皇子。
剛剛登基那幾年,內憂外患悉數擺在李端面前,除了許皇后沒人知道他究竟承擔著怎樣的壓力。
那時候許皇后便是他的港灣和后盾,能讓他排解煩惱和憂愁,以最好的狀態去應對朝堂上的紛紛擾擾。
曾幾何時,李端十分感念上蒼能讓他遇到這樣一位良人。
只是當三位皇子逐漸成年的時候,李端發現許皇后的偏心有些明顯,二皇子暫且不提,她對三皇子的寵愛遠遠超過大皇子。
起初李端只當這是偏心幼子的表現,應該是一件無傷大雅的小事,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當后族的力量明顯靠向三皇子時,李端便意識到其中的問題,于是他開始有意打壓許家的勢力。
這就是陸沉入京之后,幾乎沒有接觸到后族勢力的原因。
當然李端不能做得太過分,畢竟許皇后和三皇子明面上沒有逾越的舉動,因此他只是限制許家在朝堂上的力量,并未阻止他們以正當的手段購買田產和經營商鋪。
許家雖然沒有明面上的實權卻極為富庶,給了三皇子很大的助力。
否則僅憑三皇子自身的實力如何養得起出現在慶豐街上的死士?
一念及此,原本因為許皇后哀切姿態有些心軟的李端目光微冷,淡淡道:“關于宗簡的問題,朕與皇后都有責任,豈能怪罪于你一人?如今他已受到應有的懲處,此事到此為止,皇后不必太過傷神,朕不會怪你。”
相伴二十余載,許皇后深知天子的性情,一聽便知他心意已決。
然而想到連入宮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禁衛押去秋山巷的幼子,她眼眶中泛起淚花,懇求道:“陛下,臣妾不敢妄議朝政,只求陛下看在夫妻情分上,給宗簡一次機會。”
“給他一次機會?”
李端面色微沉,寒聲道:“皇后可知他究竟做了何事?朕這兩年費盡心思削弱南方門閥的實力,老三卻跟那些人攪和在一起,甚至想要用陸沉的性命去討好那些人,他心里可曾想過朕這個父親?平素他胡作非為,朕看在你的面子上,沒有對他太過嚴苛。若是早知道他會如此放肆,朕當年便不會封他親王之爵!”
許皇后神色凄苦,緩緩道:“臣妾不敢為他辯駁,陛下褫奪他的親王爵位,臣妾亦覺得理應如此。可是,秋山巷那種地方能把活人逼瘋,宗簡又是執拗性子,時間一長怕是會徹底毀了他。陛下,其他懲治的手段皆可用,唯獨將他圈禁這一條,臣妾懇請陛下再做思量。臣妾……臣妾委實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啊,陛下。”
眼淚從她臉頰上滑落。
李端沉默不語。
他當然知道以三皇子的性格,被圈禁在秋山巷會有怎樣的下場,心里未嘗沒有一絲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