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之上,李端淡淡道:“陳王?!?/p>
大皇子連忙出班行禮道:“兒臣在?!?/p>
李端掃了一眼前排那些沉默肅然的重臣,稍稍加重語氣道:“方才寧尚書的話你都聽清楚了?”
“兒臣聽清楚了?!?/p>
大皇子躬身應下,然后連忙辯解道:“父皇,兒臣之所以要宴請山陽侯,只是因為敬佩他的為人和功勞,想當面表達兒臣對他的敬意,僅此而已。兒臣可以向父皇保證,兒臣從未將山陽侯的行蹤告知他人,府中下人亦不會做出這種事情?!?/p>
其實他在幾天前的那個夜晚,在皇宮中便說過這番話。
當時李端不置可否,此刻他望著長子焦急委屈的神態,狹長幽深的雙眸中閃過一縷復雜的情緒,緩緩道:“也就是說,你能確定陳王府和慶豐街刺殺案沒有任何關聯?”
大皇子心中一凜,他隱約意識到這里面可能有問題,難道王府里面真的有人對外泄露過消息?
他無法斷定是否存在這種可能,但眼下絕對不能松口,否則肯定會大禍臨頭。
一片寂然之中,寧元福皺眉道:“陳王殿下如此篤定,可是刺客們怎會對山陽侯的行蹤了如指掌?難道這些人有神算之能?”
大皇子轉身望著這位吏部尚書,急促地說道:“寧大人,本王和此案毫無關聯,不知你為何要在文武百官面前,強行將嫌疑扣在本王的頭上!你說刺客們對山陽侯的行蹤了如指掌,這不代表他們一定提前知道本王在豐樂園設宴的詳情,還有一種可能是幕后主使一直在派人監視山陽侯,知曉他前往豐樂園赴宴又有何難?!”
雖然他一直不以急智聞名,但這番話還算合乎情理,很多重臣不由得微微頷首。
寧元福卻冷聲道:“殿下之意,山陽侯治軍嚴明只是假象,他親手帶出來的精銳護衛連被人監視都察覺不到?”
大皇子一窒,臉色隨即漲紅。
一股躁郁和憤懣的情緒涌上心頭,他朝下方望去,只見寧元福面上的懷疑未做掩飾,很多大臣看向他的目光略顯怪異,仿佛他就是那個派人刺殺陸沉的幕后主使。
這段時間大皇子的情緒本就很壓抑,尤其是那天在豐樂園聽到陸沉的暗示,意識到自己成為儲君的希望越來越渺茫,若非陸沉隨即遇刺讓他震驚不已,說不定他就會在王府鬧得人人自危。
如今又被吏部天官當朝質疑,更讓大皇子心寒的是滿朝文武竟無一人為他辯駁。
一念及此,大皇子回身朝天子跪下,憤怒且悲涼地說道:“父皇,兒臣敢以性命發誓,兒臣絕非謀害山陽侯的幕后主使,懇請父皇為兒臣做主,懇請父皇徹查此案還兒臣一個清白!”
李端尚未開口,二皇子忽然向前兩步,在大皇子身旁跪下,沉聲道:“父皇,兒臣堅信大皇兄與慶豐街刺殺案無關!兒臣愿為大皇兄作保,倘若將來查出大皇兄乃是幕后主使,兒臣甘愿同罪受罰!”
三皇子反應還算迅速,連忙跪下說道:“父皇,兒臣亦愿為大皇兄作保!”
這一幕落在李端眼中,沒人知道這位天子此刻的真實心情,他看向滿臉悲憤之意的大皇子,又看向毫不猶豫挺身而出的二皇子,心中閃過剎那的柔軟,但是這股情緒在他看到三皇子的時候瞬間消失無蹤。
寧元福的臉色不太好看,他沒想到在儲君之爭逐漸浮出水面的當下,二皇子居然還會記得兄弟二字。
其實大皇子和三皇子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二皇子終究隔了一層,然而他卻比三皇子表現得更加堅定。
大皇子扭頭望去,只見二皇子目光溫和地看著他,低聲道:“大哥,我相信你?!?/p>
三人耳畔隨即傳來天子的聲音。
“都起來罷,寧尚書的疑惑很正常,陳王你不必太過急躁。”
“兒臣遵旨?!?/p>
三位皇子相繼起身站回原處,便在這時一名禁衛將領小心翼翼地走進文德殿,高聲道:“啟奏陛下,織經司提舉秦正求見?!?/p>
李端道:“準?!?/p>
先前一直沉默垂首、仿佛年老體衰幾近瞌睡的左相李道彥忽地抬頭,蒼邁的雙眼中浮現一抹不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