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當初有過并肩作戰的生死情誼,再加上蕭望之這層關系,言語間不需要藏著掖著拐彎抹角。
陳瀾鈺對于兩人之間身份地位的變化泰然自若,這位能從蕭望之手中接過淮州鎮北軍的儒將自然不是那種嫉妒賢能的小人,否則他當初也不會被蕭望之派來京城。
如今陸沉已經明白,天子那時候肯定和蕭望之有過密議,十二位邊軍武將入京不只是領受嘉賞,陳瀾鈺入職京軍是早就談好的事情,畢竟徐溫通敵叛國早已確認,京軍都指揮使的缺員就擺在眼前。
他望著氣質溫文爾雅的陳瀾鈺,饒有興致地問道:“這兩年在京城待著感覺如何?”
陳瀾鈺聞言卻是一嘆,搖頭道:“很難。”
陸沉問道:“為何?”
陳瀾鈺坦言道:“邊疆的日子雖然苦了些,但是好在上下一心將士用命,又有大都督統籌大局別無掣肘,末將只需要用心帶兵,戰時奮勇拼殺即可。來到京城接手定威軍,末將起初的確是寸步難行。不怕侯爺笑話,那時候末將連一個校尉都換不動,因為對方七拐八彎就能找上郭樞密、上將軍或者朝中某位尚書大人的關系。”
陸沉點了點頭,他能明白陳瀾鈺那時候在孤立無援、天子無法公開給予太多支持的情況下,用接近兩年的時間將定威軍握在手心有多么不易,甚至比他后來接掌三支京軍更難。
“但你終究沒有讓陛下和大都督失望。”
陸沉微笑贊許,繼而道:“關于金吾大營的日常操典和軍法細則,我已經擬定了草稿,你且看看。”
他從身邊的小幾上拿起一本冊子遞過去,陳瀾鈺起身雙手接過。
相較于當初陸沉給樂明鴻等人的半成品,這本冊子毫無疑問凝聚著他的心血,以及兩輩子接近二十年的練兵心得和感悟。
陳瀾鈺翻開細看,只看完大概三分之一便合上書冊,感慨道:“侯爺之才,末將拍馬不及也。”
陸沉笑道:“少來,蕭叔跟我說過,他麾下那么多虎將,裴邃守成有余進取不足,宋世飛勇不可當拙于謀略,段作章各項平均無一拔尖,唯有陳瀾鈺具備大將之風,將來定能更進一步。”
這聲蕭叔瞬間將陳瀾鈺拉回身處邊疆的崢嶸歲月,他沒有刻意矯情作態,只說道:“既然大都督和侯爺對末將期許有加,末將唯有盡心竭力,不辜負你們的看重。”
“這就對了。”
陸沉揉了揉眉心,說道:“大營初立軍務繁雜,我會負責與朝廷中樞的交涉,你要將重心放在各軍的訓練上。對抗北邊敵人的重擔不能只壓在邊軍身上,京軍必須要貢獻出自己的力量,所以接下來我們治軍的重點便是扭轉京軍懶散的風氣。”
陳瀾鈺當即起身行禮道:“末將領命!”
隨著金吾大營三座營地的校場上塵土飛揚,一場轟轟烈烈的練兵拉開帷幕。
這段時間陸沉基本都待在城外的軍營,偶爾返回京城面見天子和中樞重臣,解決金吾大營面臨的困難。
六月二十日,侯玉的家資終于盤查清楚,最終折銀四百余萬兩上繳戶部,侯玉本人也將在幾天后踏上流放的路途。
翌日上午,京城以西的官道上。
兩騎并肩而行,前方有十余騎在等候,他們便是洛九九的族人,只不過其中沒有那位被洛九九稱為十二叔的洛嚴。
后方不遠處則有將近兩百騎跟隨,其中一半是陸沉的騎兵,另一半則是織經司的精銳密探。
洛九九一襲紅衣,眉目如畫。
夏風吹拂著她的青絲,發間玉簪垂下的珠鏈叮咚作響。
這趟齊國京城之行對于洛九九來說可謂奇異感受,她沒有想到自己在刺殺失敗后還能得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