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道:“你是偵辦侯玉案的欽差,就由你給眾位卿家介紹一下這樁案子的詳細。”
“臣遵旨。”
陸沉拱手一禮,轉頭望著那些彈劾他的朝臣,不疾不徐地說道:“借助沙州雅隆部頭人之女洛九九提供的信息,大理寺、刑部和織經司的查案高手通力合作,以及昨晚對相關人等的連夜審問,現在侯玉案的真相已經水落石出。奉陛下旨意,本侯現向各位大人說明詳情。”
很難用言語來形容二十多位朝臣的心情。
這個被千夫所指的年輕國侯,此刻本該誠惶誠恐地自辯其罪,若是有點眼色就應該主動辭官,可是陸沉不僅沒有這樣做,反而泰然自若地宣講,臉上更是沒有半點慌亂,仿佛那些彈劾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陸沉繼續說道:“建武三年,侯玉被提拔為成州都督府青江軍掌營校尉。當年七月,他買通時任成州都督府行軍司馬的陳之遜,以領軍巡視邊境的名義越過云嶺,偷襲雅隆部在云嶺西側的一個小寨子,sharen二百余,割下這些沙州人的首級謊報軍功,假稱這是他在巡視期間發現的沙州土兵。事后,侯玉憑借這兩百多顆首級晉升青江軍掌團都尉。”
“建武四年六月,侯玉故技重施,再度領兵翻越云嶺主動偷襲沙州惠寧部的兩個寨子,獲取沙州人的首級六百余。這次他通過陳之遜的關系,勾結時任成州都督府長史王平。這兩人幫他潤色戰報,替他遮掩真相。這次濫殺引起沙州七部的反擊,也就是當年九月份的曲峽之戰。在成州都督府的戰報中,這一戰是沙州土兵越境襲擾,成州軍勇猛果敢打退敵人。憑借戰事中攫取的功勞,侯玉成功上位青江軍副指揮使。”
“從建武五年到建武八年,侯玉的野心越來越大。他無視朝廷制定的綏靖之策,將原本相安無事的沙州人視作向上攀爬的階梯,無數次親自帶兵或者派遣心腹將領襲殺沙州各部。等到沙州土兵忍無可忍反擊,他便順理成章地上報朝廷對方進犯邊境,然后依靠打退沙州土兵攫取戰功。”
“侯玉出身德化侯家,本就屬于高門大族的一員。他通過家族的關系,在京中構筑起一張牢靠的關系網,用金銀財寶封住這些人的嘴。比如現任兵部右侍郎陳新才,當年便是主掌軍功考核的武選清吏司郎中,又如樞密院通事喻守文、吏部驗封司郎中魏紀祥和工部料估所主事喬文典等人。這些人沆瀣一氣,上下欺瞞,幫助侯玉掩蓋事情的真相。”
“如果不是墨苑刺殺案的爆發,不是雅隆部頭人之女洛九九直言相告,陛下和滿朝公卿都會一直被蒙在鼓里。大齊四面皆敵,北方的景國虎視眈眈,如今隨時都有可能大軍南下進犯我朝,在這種危險的局勢中,侯玉等人為了一己私利,欺君罔上、謊報軍情、擅動刀兵,置國朝安危于何地!”
大殿內回響著陸沉鏗鏘有力的聲音,先前那些躍躍欲試要彈劾他的朝臣瞬間偃旗息鼓。
他環視眾人,最后望著龍椅上的天子,躬身一禮道:“陛下,織經司已經掌握侯玉和那些官員勾結的證據,臣懇請陛下嚴懲這些無視朝廷法紀的敗類,撥亂反正,肅清風紀!”
滿殿寂靜。
李端定定地看著他,微微頷首道:“你做得很好。”
陸沉低頭道:“謝陛下贊賞!”
李端卻沒有直接給出關于侯玉案的處置,他望著依舊站在大殿中央的二十余位朝臣,緩緩道:“其實朕知道,你們之所以要彈劾陸沉,是因為他昨天一口氣抓了十余位官員。你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兔死狐悲也好,怕被殃及也罷,總之不顧一切想要將陸沉趕出朝堂。”
“這種心情,朕能理解。”
這番話讓百官微微詫異。
無它,對于天子而言,如此表態太過直接,不太符合朝堂上的潛規則。
有人想要出言反駁,李端卻不給他們這個機會,繼續說道:“如今你們應該明白,陸沉只是按照朕的叮囑,將這樁案子查得清清楚楚。高煥。”
天子的突然召喚讓刑部尚書高煥微微一怔,隨即出班應道:“臣在。”
李端雙眼微瞇,沉聲問道:“朕讓你派人協助陸沉查案,想來那些人回去之后向你稟報過詳情。朕問伱,陸沉有沒有在查案的過程中胡來?”
眾目睽睽之下,高煥只覺后背一陣涼意,老老實實地答道:“回陛下,據臣所知,山陽侯并無逾矩之處。”
李端微微頷首,又道:“戚維禮,吳之盛。”
“臣在。”
兩位大理寺少卿齊聲應下。
李端問道:“大理寺同樣派人去協助查案,朕想知道陸沉有沒有在查案的過程中觸犯朝廷法紀?”
兩人對視一眼,雖然戚維禮心中一百個不情愿,此刻也只能答道:“回陛下,沒有。”
“很好。”
李端深吸一口氣,目視群臣,凜然道:“現在爾等都聽清楚了?兵部丁尚書彈劾陸沉濫用職權大肆株連,你究竟有何憑據信口開河肆意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