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個字讓朝堂上的氣氛陡然一變。
結合丁會先前將刺客和墨苑扯上關系的舉動,這句“臣不敢”可謂盡得朝堂用語之精髓,予人無限遐想的空間,自身又沒有露出破綻。
如果換做以往,或許天子會順勢將這件事壓下去,但是今日他卻直白且強硬地說道:“朕赦你無罪,但說無妨。”
丁會隱約覺得有些不妥,但是此刻面對所有人的注視,他只能控制住去看那位刑部侍郎的沖動,稍稍放緩語氣說道:“陛下,臣聽完秦提舉的簡述之后,竊以為他對墨苑的一干人等太過寬縱。這樁針對南安侯的刺殺明顯存在蹊蹺,絕非一次意外的舉動。”
李端面無表情地說道:“繼續。”
丁會道:“從秦提舉的描述中可知,刺客對墨苑的內部地形非常熟悉,這一點倒也罷了,畢竟京中去過墨苑的人不少,若是有心打探總能記下地形方位。然而昨日郭樞密和侯、陸兩位大將軍在墨苑飲宴,原本沒有在那里留宿的打算,只是因為出現了一些意外,兩位大將軍才決定留下來,刺客怎會對此一清二楚?”
他越說越順暢,底氣也愈發足了起來,仰頭道:“陛下,臣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刺客怎會知道南安侯的下榻之處?又如何能夠避開墨苑的護衛接近那里?簡而言之,臣認為這樁刺殺案絕對和墨苑有關,說不定就是里應外合、圖謀大齊國侯之舉!”
群臣悚然。
雖說丁會從始至終都只談及墨苑二字,可是誰不知道墨苑是誰的地盤?
當年二皇子接手墨苑的時候,世人只當這是天子對他的彌補,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位淑妃所生的皇子都沒有希望成為儲君。
既然如此,便讓他做一個富貴王爺,墨苑這份產業也足夠維持王府的日常用度,還能讓二皇子結交一些文人墨客,借此瀟灑度日。
然而局勢在陸沉返京之后突然發生變化,當二皇子在宮城外、當著滿朝重臣的面邀請陸沉參加墨苑文會,天子并未表示反對,并且還讓右相薛南亭的長子薛若谷為陸沉保駕護航時,事情就變得有趣起來。
縱然當時很多人沒有反應過來,事后也琢磨出一些味道。
天子似乎是在用這種隱晦的手段,向群臣表露他的想法。
如果將這件事和丁會今日在朝堂上的表達聯系起來,不難看出侯玉遇刺極有可能成為二皇子需要面對的一樁dama煩。
殿內的氣氛愈發緊張,陸沉卻依舊平靜地站在原地,似乎壓根沒有出面的打算。
李端環視群臣,目光最終落在丁會身上,淡漠道:“丁卿家是想說,刺殺侯玉的幕后主使便是墨苑的大東家,即朕的次子相王李宗本?”
丁會怔住。
他先前所言繞來繞去,但確實有這個用意,墨苑的問題最終還是要落在二皇子身上,至少也得治他一個御下不嚴之罪。
對于本就缺乏大義名分支撐的二皇子來說,任何一次小錯誤都會導致他離那個位置越來越遠。
但是他沒想到天子會直接挑破這個問題,如此一來,他怎么敢順著話鋒答應?
在沒有任何實證的前提下指控一位皇子親王刺殺國侯大帥,丁會即便做了很多年的兵部尚書,他的肩膀也扛不起這種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