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第247節(jié)（第2頁）

李道彥的確不支持北伐，但是他從來沒有將邊軍視作仇敵，因為他很清楚如果沒有邊軍的庇護，景朝大軍早就渡江南下，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漂杵。

片刻過后，李端溫和地說道：“便依左相之言。”

朝會結(jié)束，群臣走出文華殿。

李道彥抬頭看向初春明媚的陽光，心里忽然一聲哀嘆。

明面上其他朝臣依然對他恭敬無以復加，但是老人很清楚，因為自己在殿中最后那段話，那些世家大族支持的重臣肯定在腹誹他。

這些人啊……

老者身上的官服象征著他在朝堂上的地位，但是此刻他的身影略顯寂寥。

便在這時，一道中正平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一只強而有力的手掌攙住老者的右臂。

“老相爺，下官陪伱出宮吧。”

李道彥扭頭望去，落在視線中的是薛南亭棱角分明的面龐。

老者稍顯遲疑，隨即灑然一笑道：“好。”

陽光如霧，大齊兩位宰執(zhí)并肩而行，他們身后跟著二十余名位高權(quán)重的大臣。

這一幕看起來似乎格外和諧。

又帶著幾分若隱若現(xiàn)的寒意。

【冠冕交襲】

南城平康坊，李氏大宅。

“父親，諸位大人在偏廳相候。”

堂下站著一位面容清癯、滿身文人清貴之氣的中年男人，他便是左相李道彥的長子，現(xiàn)任刑部侍郎的李適之，時年四十一歲。

其人少時便有才名，十七歲中舉，十九歲被先帝點為一甲探花，授翰林檢討。

元嘉之變過后，他歷任翰林侍讀、益通知府、東閣學士、刑部侍郎，治政寬和深得人心。

雖然他是左相的長子，錦麟李氏板上釘釘?shù)南乱淮抑鳎麖臒o蠻橫霸道之氣，待人處事風度翩翩，性格安靜慎重，尤擅一手明白暢達兼具法度的華麗文章，在朝中官聲極好。

軟榻之上，李道彥小口喝下半碗?yún)⒉瑁S后將茶盞交給旁邊的丫鬟，淡淡道：“他們來做什么？”

李適之垂首答道：“想必是和今日朝會所議有關(guān)。”

李道彥又問道：“你也覺得為父處置得不妥當？”

李適之抬起頭，望著老父花白的鬢發(fā)，緩緩道：“并無不妥。蕭望之和陸沉這是以退為進，主動停止北伐的勢頭，可以占據(jù)道理上的先手，讓中樞無可指摘。陸沉所言雖然直白粗疏，妙就妙在暫時二字，等于是將選擇權(quán)交到陛下手中。”

李道彥微微頷首，略顯疲憊地說道：“偏廳那些人……”

李適之道：“父親，寧、丁、陳、樂等大人，他們不是看不透邊軍主將的用意，只是身在局中難以抽離。這兩年邊軍不斷用兵，朝廷承受著極大的壓力，如今功勞悉數(shù)歸于蕭望之和他麾下的將領(lǐng)，中樞反倒淪為邊角，不怪他們心中焦急。再者，邊軍內(nèi)部太過穩(wěn)定亦非良策。”

“陛下不會同意將蕭望之調(diào)回京城，這里面的水很深。”

李道彥神情凝重，沒有細說此事。

李適之沉穩(wěn)地道：“無論如何，不能讓蕭望之獨掌淮、定兩地軍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