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陸沉的目光沉靜冷漠,仿若視線中不是一位身份貴重的美人,而是等同于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亦或是一張屏風。
他并非是刻意裝出這種姿態,只因慶聿懷瑾不是普通女子。
這個不普通指向她的性情,與她的身份無關。
陸沉沒有忘記,這位無語淚流的女子讓北燕察事廳制造那么多聳人聽聞的慘案,讓七星幫陷入內亂一夜之間死了幾百人,如是種種,難以贅述。
如果因為她在絕境之中表現出來的軟弱,就將她當做亂世中道旁一棵隨風傾倒的小草,并且為之付出憐憫和同情,陸沉就是這世上最愚蠢的男人。
時間靜悄悄地流逝著。
慶聿懷瑾的眼淚并未停下,不過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出,經過這一陣無聲的發泄,她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陸沉見狀清了清嗓子,淡然道:“在敵人面前流淚是一種很愚蠢的行為。”
慶聿懷瑾扭頭望去,沒有在陸沉眼中看到半點漣漪,猶如一潭靜水深不見底。
她下意識地抬起手,卻又忽地停下,悶聲道:“帕子。”
陸沉好奇地問道:“為何你會覺得我隨身帶著帕子這種東西?用袖子擦擦吧。”
慶聿懷瑾嘴角抽了抽,有些嫌棄地看向自己的衣袖,從日間出門到現在她還沒有更衣。
其實她不是那種嬌滴滴的性子,以往也曾有過在外面風餐露宿的經歷,可是先前她參與一場慘烈的廝殺,描金繪月的袖子上甚至還有斑駁血跡,這讓她如何能夠擦臉?
陸沉說了假話,他身上還真有一條手帕,那是出征前王初瓏特意準備的幾條帕子之一,全部是她親手繡成,自然不可能拿出來給慶聿懷瑾擦拭眼淚。
“我想沐浴。”
慶聿懷瑾最終還是放棄袖子,只拿右手在臉上胡亂一抹。
陸沉頷首道:“可以。”
慶聿懷瑾心中微訝,她沒想到對方居然真的同意,隨即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多謝,陸都尉請回吧。”
陸沉不假思考地否決:“不行。”
慶聿懷瑾俊眉微揚,稍稍加重語氣:“我要沐浴!”
陸沉平靜地說道:“我又不看,你急什么?”
“無恥!”
慶聿懷瑾知道陸沉并沒有調侃的用意,可是在這樣一個無數次擊敗她的男人面前,她委實找不到更加合適的惡詞,又不可能像村婦那般生冷不忌地罵街,于是翻來覆去便只有這兩個字。
然而她每多說一次,這個詞的攻擊力便下降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