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自然是慶聿忠望的行蹤,直到此刻仍然有很多人不清楚他和景朝騎兵的去向,不過在慶聿懷瑾表態后,他們心中的巨石便平穩落地。
十天之內,南齊淮州軍不可能攻破河洛,畢竟十多年前處于鼎盛時期的景軍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等慶聿忠望率領騎兵主力返回,局勢必然逆轉。
另外一點,殿內朝臣注意到慶聿懷瑾那句“我會一直待在城里”,有人的眼神猛地一亮。
在今日這樣一個百官齊聚的場合,慶聿懷瑾這句話幾乎等于明示。
可以想見在不久的將來,景朝就會踏出那一步。
王安心里如明鏡一般,悄然看了一眼上方的天子,繼續拱火道:“郡主殿下和景朝鐵騎坐鎮河洛,想必再也不會有如今這般的危局。陛下,臣之拙見,我朝理應犒賞景朝大軍,以壯其行!”
沒人知道張璨此刻的心思,其實一直到今天朝會召開之前,他依然懷有一絲幻想。
朝中大臣畏懼或者親近景朝,于他而言不是不能接受,他只希望這些人屁股不要坐得那么歪,心里仍然留存幾分燕國臣子的責任感。
然而從始至終,他看見的是大部分人對慶聿懷瑾極其敬畏的態度,壓根懶得顧及他這個天子的存在。就像過往這幾年一樣,只將他當做一個擺設,以及替他們遮擋丑事的替罪羊。
虞藎臣挺身而出的時候,張璨心里竟然有些緊張,他既希望大部分朝臣如虞藎臣那般,對王安諂媚的姿態加以批駁,又不想看到這一幕的出現,因為那會動搖他的決心。
個中滋味,難以訴說。
此刻聽到王安愈發露骨的言辭,張璨反而冷靜下來,不急不緩地說道:“王相所言,亦是朕的想法。這兩年邊疆戰事不利,南齊愈發得寸進尺,所幸有景朝大軍襄助扶持,如今更是要仰仗他們守住河洛。故此朕早先便說過,不能虧待拼死作戰的景軍將士們。”
王安面容古井不波,心中卻略感訝異,天子這種態度似乎不符合他掌握的情報,難道這兩天他突然變了性子?
不過張璨后面的話讓王安放下心來,只聽天子繼續說道:“眾位卿家,朕已經讓李福清統計了宮中府庫,目前尚有存銀七萬兩。朕決定拿出其中的五萬兩,分發給守城的將士們,以此鼓舞軍心士氣。”
太極殿內陡然陷入一陣尷尬的死寂。
慶聿懷瑾眉尖微蹙,在她身后的蕭軍等人似乎笑意難忍。
一國天子,宮中府庫竟然只有七萬兩銀子,說不定這還是京山張家的體己錢,足以說明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壓根沒有將天子當回事。
人群之中,戶部尚書悄然縮了縮脖子,盡量躲在他人身后。
其實他心里有些憋屈,雖然他是戶部尚書,可朝廷賦稅根本沒有經過他的手,盡皆是首相王安和樞密使龐師古遵照景朝權貴的指示進行分配。
然而有些事能做卻不能說,將天子逼到這個份上,傳出去委實丟人現眼。
人活于世,終究要講究體面。
張璨似乎沒有察覺到大殿內尷尬的氛圍,不解地問道:“莫非眾位卿家不贊同朕的想法?”
王安和慶聿懷瑾對視一眼,兩人似乎都摸不清楚天子的意圖,在得到慶聿懷瑾的眼神示意后,他便微微躬身說道:“陛下寬厚愛民,臣不及也。”
張璨忽然覺得這個中年男人變得順眼起來,于是順勢微笑道:“朕手頭上沒有多余的銀子,只能給愛卿們做出一個表率。今日朝會結束后,所有人都回去整理家財,拿出七成上交朝廷,然后再交給永平郡主作為勞軍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