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幽幽開口,面上泛起一抹復雜的笑容。
他自然屬于先走一步的那個人,陸沉還在寶臺山里練兵的時候,他便準備向南齊釋放善意,做好了及時轉向的準備。
然而先走一步不代表一定能成功,他本以為那張東陽路的地形圖送過去后,肯定會被蕭望之視若珍寶,王陸兩家聯姻之舉順利成行,并且王家能得到很多的好處,繼而與南邊達成更多合作。
誰成想蕭望之沒有任何表示,反倒是王駿送來的密信仿佛一盆冰水澆在他頭上。
坐在他對面的親兄長王承皺眉道:“這是陸沉的想法?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蕭望之在故意拿捏我們,陸沉不過是個幌子。”
雖說若無意外的話,那個名叫陸沉的南齊武勛將成為他的女婿,而且他此前已經打探過此人的生平,王承仍然不覺得對方有這么大的權力,可以直接決斷如此重要的事情。
王安起身為他添茶,這座廳里除了他們兄弟二人,便只有坐在下首安靜聽著的王初瓏,丫鬟仆人盡皆被屏退,外面還有族中心腹高手把守,不會泄露只言片語。
清澈的茶水汨汨流動,王安把壺返身,淡淡道:“兄長對南邊的局勢還是不夠了解。從去年陸沉忽然崛起開始,蕭望之對這個年輕人的態度便明顯與眾不同,我懷疑這和陸沉的父親陸通有關。當然,陸沉現在已經逐漸擺脫其父的庇護,無論是去年的數場大戰,還是今年他在寶臺山里的所作所為,都足以證明他的能力。”
王承輕嘆道:“他年紀輕輕卻這般難纏,可不是好相與的人物啊。”
或許是對陸沉太忠心的緣故,王駿在轉述的時候沒有做任何潤色,將陸沉的原話一字不差地送到北邊。
王安位高權重,王承乃是文壇大家,兩人在北地皆有很高的名望,何曾被人這樣指著鼻子教訓?
更何況對方還只是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
王安心里確實有些郁悶,不過他歷來擅于隱藏自己的情緒,聞言便笑道:“年輕人血氣方剛,不足為奇,兄長何必介懷?”
“我自然不會同他計較這些。”
王承笑著打個哈哈,狀若無意地看了王初瓏一眼,見她面色依舊恬靜,這才放下心來。
王安微微一笑,緩緩道:“這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不過這樣也有好處,他的能力越強,便說明我們這一步走下去成功的可能越大。若是那種沉不住氣或者見獵心喜的性子,將來必定會壞事。”
王承對此頗為認可,不過他心里藏著一個憋了很久的疑問,此刻便順勢問道:“其實我不是很理解,你為何要走出這一步?”
燕軍不是南齊邊軍的對手,這一點在去年便得到證明,但是景朝主力一直沒有出手,這同樣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等景朝完成對趙國的吞并,他們便可騰出手收拾南邊。
在王承乃至這座河洛城里大部分權貴看來,南齊絕對無法抗衡景朝,河洛城也許很快就會換一個真正的主人,屆時王家繼續做景朝的座上賓有何不可?
故而王安決意轉向讓王承始終看不明白。
王安稍稍思忖,不疾不徐地說道:“主要有三點緣由。其一,南齊比我想象得更加堅韌,李端在那般被動的局面下居然能夠穩住邊軍的實力,還能推動江北四軍的增設,從這看來大有可為。南齊邊軍的實力也比我的推斷更強,蕭望之和厲天潤這對名帥自不必提,像陸沉這樣嶄露頭角的年輕人也算得上名將種子。”
王承信服地點點頭。
坐在下首的王初瓏微微抬頭,目光中顯露幾分好奇之色。
王安繼續說道:“其二,景朝這些年推行暗中同化之道,的確有很多踏入官場和軍隊的年輕人對景朝心生向往,可是從民間的反應來看,北地百姓縱然對齊國沒有好感,可同樣不喜景朝。另外一點,難道兄長你沒有發現,如今景軍的實力下降得有些多,不復十五年前的天下無敵?”
王承微微皺眉道:“可是從北邊的戰事來看,景軍的攻勢幾近于摧枯拉朽,趙國根本沒有一戰之力。最多只要半年的時間,景軍便可平定趙國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