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陸沉自謙道:“殿下,臣身為武勛,對于治國之道不甚了解,恐怕不能勝任教導太子殿下之職。再者,臣畢竟太過年輕,比不得朝中那幾位德高望重的大人,豈敢領受帝師之名?在臣看來,薛相、許相和榮國公都比臣更有資格。”
方才李道明一聲先生喊出來,陸沉不免想到了少年李公緒,想他來到這個世界沒正經上過一天學,居然弟子收了一個又一個,而且來頭大得嚇人。
要不是他足夠清醒,多半會有些飄飄然。
寧皇后聽到陸沉這番誠懇的推辭,不由得輕輕嘆了一聲,略顯苦澀地說道:“本宮知道,先前有些事情讓國公心中郁卒,尤其是那幾天李適之糾結黨羽污蔑國公的時候,本宮從始至終不曾出言相幫,這確實不夠厚道。只是還望國公體諒,其時陛下賓天,局勢波詭云譎,本宮身為后宮婦人,既為陛下的離去悲傷,又因太子的安危憂心,難免思慮不周,并非有意坐視。”
“殿下言重了?!?/p>
陸沉稍作沉吟,最后坦然道:“臣心中沒有怨望,只是覺得難當重任,不過殿下若是覺得臣值得信任,臣亦會盡力而為?!?/p>
“合該如此?!?/p>
寧皇后溫婉的眼神中浮現一抹恰到好處的感激,繼而對李道明說道:“太子,向你的先生行禮?!?/p>
這一次陸沉沒有拒絕,但也側身只受了半禮,然后一絲不茍地還禮。
寧皇后欣慰地看著懂事乖巧的李道明,然后吩咐道:“好了,太子去御書房讀書罷?!?/p>
兩名女官領著一群宮女,簇擁著年幼的李道明行禮告退。
寧皇后左右看了一眼,淡淡道:“若嵐留下,其他人都退下?!?/p>
“奴婢遵旨?!?/p>
殿內侍奉的宮人整齊應下,然后邁著輕緩的腳步離去,只留下那位名叫若嵐的女官。
李宗本遇刺那一晚,便是此人提醒寧皇后盡快帶著李道明趕去景仁宮,亦是她帶著寧皇后的懿旨去找兩位宰相求懇,否則陸沉在對付許太后的時候,薛南亭和許佐未必會那般堅定,由此可知她是寧皇后最信任的心腹。
殿內變得很安靜,唯余檀香裊裊。
陸沉輕咳一聲,難免有些不自在。
雖然還有
【我言秋日勝春朝】
時維八月,秋意漸濃。
天上的流云仿佛鑲上細細的金線,被清爽的風吹向人間,依附于青綠的枝葉之上,悄然鉤織出一層秋日的淡黃。
陽光穿過縫隙,染在飄零于地的落葉上,映照出斑駁的碎金。
大景皇宮里,這樣的美景隨處可見。
然而再美好的景色,天天看也會覺得厭煩。
景帝素來不喜長期悶在宮里,往年這個時候,他大多會在大都北郊遼闊的皇家獵場住上一段時間,朝中官員也都習慣經常去那里求見天子或者商議國事。
今年自然不同。
那次重傷對景帝的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害,若非他天賦異稟而且練了幾十年的武功,有一副極其強大的體魄,當時肯定活不下來。
縱如此,他的身體注定無法恢復如初,留下不少無法解決的頑疾,幾乎每天都在和病痛做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