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的心思何等敏銳,當即察覺到一抹危險,凜然道:“雖然我和綠林大豪接觸不多,卻也知道他們義薄云天忠肝義膽,都是響當當的好漢?!?/p>
林溪忍不住笑出聲來,搖頭道:“剛剛才夸你老實?!?/p>
“這就是實話,發自肺腑,千真萬確?!?/p>
陸沉一本正經地說著,滿面堅毅之色。
林溪抬手捋過耳畔的青絲,輕輕地哼了一聲。
“師姐問我為何要去,答案既復雜又簡單?!标懗晾^續先前的話題,坦然道:“我知道這個世道很艱難,每個人做事都要喊著大義而非關乎自身,可我偏偏不這么認為。夜襲破營有風險也有回報,我希望能夠緩解城防的壓力,希望能為自家的安危做些事情,希望能像城里那些站出來的人一樣盡自己的能力,也希望博取功勞揚名立萬?!?/p>
他抬眼望著湛藍的天空,悠悠道:“這些理由相互之間矛盾嗎?”
林溪柔聲道:“不矛盾?!?/p>
她覺得自己好像更了解身邊的年輕男子。
于是她恬淡又堅決地說道:“今夜我也要去?!?/p>
陸沉應下,又笑道:“多謝師姐照拂。正所謂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將來再慢慢償還師姐的恩情。”
“憊懶?!绷窒趾脷庥趾眯Φ卣f道:“那我可記著了。”
陸沉鄭重地點頭,輕聲道:“我也會?!?/p>
【百騎不慚世上英】
深夜,景軍大營。
那場大火造成的殺傷比陸沉和段作章的預估還要嚴重。
相比那些當場死亡的士卒,活著的人更加痛苦。
燒傷和燙傷在這個時代本就屬于非常棘手的傷病,隨行軍醫雖然準備了大量的傷藥,卻無治療這兩種傷病的藥膏。
如今已是夏日,氣溫本就偏高,那些被奇火波及的傷員根本無法得到及時的救治,只能強忍著撕心裂肺的痛楚苦苦支撐。
秦淳知道此事的影響非常惡劣,故而在陣前便已發出軍令,命桑邁帶人將這些傷員帶去營地后方,另設一地安營扎寨進行醫治。
雖說這些人沒有回到大營,明面上不會帶來太惡劣的影響,但是親眼目睹那慘烈一幕的景軍士卒實在太多,在發現傷員被提前轉移走之后,一股沉悶壓抑的氛圍在營中彌漫開來。
中軍帥帳之內燭火通明,秦淳給眾將下達強硬的命令,要求他們盡快扭轉麾下部屬的心理狀態。
為此,他修改了先前的承諾:只要攻破廣陵城,在接到上方的新命令之前,所有將士都可在城內盡情取樂肆意報復,一方面以此來提振士氣,另一方面則是打著為同袍復仇的名義。
但是至少在今夜,景軍大營依然處于一種不太安定的狀態。
蒙蒙夜色之中,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