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想了想,寬慰道:“冰雪,你放心,我一直在暗中安排,并非整天在這間書房里虛耗時日。就算我不顧惜自己的小命,如今一大家子人都在這里,難道我還敢掉以輕心?”
厲冰雪知道他不會在這種大事上馬虎,遲疑片刻后問道:“定北軍和飛羽軍現在何處?”
“江北,靖州。”
陸沉立刻給出答案,隨后又補充道:“今夜便會渡江。”
這短短十個字里蘊含著非常復雜的深意,厲冰雪思忖之后才想明白。
她一直懸著的心終于可以落下,關切地問道:“還有嗎?”
陸沉點頭道:“有,師姐就在城內。”
厲冰雪雙眼瞪大,驚訝地說道:“林姐姐為何不來家里?”
“相信你們很快就可以見面。”
陸沉一言帶過,隨即岔開話題道:“這幾天我一直在等,沒有等到我想看到的人,卻等來許佐的一封密信。這封信上只有短短兩個字,謂之君臣。”
厲冰雪不解地問道:“何意?”
陸沉緩緩道:“許佐很矛盾很糾結,想來是李宗本通過刺駕案的新發現,逼得兩位宰相做出決斷,是繼續在我和李宗本之間維系局面,還是遵從他們從小受到的忠君教育,幫天子打壓我這個權臣和奸臣。薛南亭相對來說沒有那么煎熬,平時他當然會維護我,避免君臣失和,等到這種必須要取舍的時候,他會優先扶保天子。”
“許佐知道皇帝的想法,所以用這種方式提醒伱?”
“既是提醒,也是勸告。”
陸沉微微揚眉,平靜地說道:“他不想看到我跌落塵埃,又希望我能秉持君臣之道,自然是左右為難心急如焚。對于許佐這種內心有操守又不愚忠的人來說,這些天恐怕連覺都睡不安穩。”
厲冰雪不由得輕嘆一聲,又問道:“你方才說等人,究竟是在等誰?”
陸沉自嘲一笑道:“如果李宗本愿意跟我開誠布公談一談,我會告訴他那些事的真相,讓他知道自己究竟被誰戲耍于股掌之中。這些天我一邊在等北邊的回報,一邊在暗中準備,其實也是在等李宗本的決斷。然而他始終看不清這團迷霧背后的真相,我總不能繼續自作多情。”厲冰雪可以感受到他心中那抹所剩不多的悵惘,便反握著他的手掌說道:“還有最少三天,苑玉吉才能趕回京城。”
“沒有意義。”
陸沉轉頭看著窗外黑沉沉的天色,輕聲說道:“要下雨了。”
……
入夜,雨勢驟起。
這場雨仿佛積攢了太久,一朝傾瀉便如瓢潑。
夜空之中電光延綿,驚雷聲滾滾而來。
“轟——”
一道道天雷朝人間砸下,往常巍峨雄偉的皇城在電光的映照下,猶如一頭蟄伏的巨獸。
暴雨沖刷著白玉欄桿與青石地面,卷起角落里的塵埃,隨水流匯聚在一起,朝地勢低處蜿蜒前行,好似筆走龍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