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在風暴中央的裴方遠和婁煥章等人,此刻連反駁的底氣都沒有,雖然針對他們的彈劾不像之前汪鼎扳倒戚維禮那般詳細,也有不少捕風捉影的指控,問題在于沈萬章等人領頭之后,站出來指責他們的官員實在太多,他們就算滿身是嘴都應付不過來。
之所以會出現這等盛況,只因這次的京察牽連范圍實在太廣,雖然那四十三名官員當中沒有四品以上的高官,可是他們的世交、姻親、門師、同年都站在朝堂上,他們確實不敢無憑無據地將矛頭指向李適之,可是裴方遠等人如何能與李適之相提并論?
再加上有汪鼎等人挑頭,本就一肚子怨氣的朝臣們立刻明白過來,哪怕他們并沒有私下串聯,眼下卻是無比默契,就盯著裴方遠等人攻訐不斷。
在數十位朝臣大義凜然的怒斥中,裴方遠等六人幾乎快成為危害社稷的大罪人。
從始至終,李適之都沒有出面。
原因很簡單,這些人和他沒有明面上的關系,而且他剛才親口承認京察尚未結束,這個時候他以什么借口阻止這些一身正氣的官員幫吏部查缺補漏?
從李適之微微起伏的xiong口便能看出來,他在強行壓制著自己的情緒。
他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那個年輕的對手。
先前他做出維持京察的決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涉及的官員品級較低,換句話說就是這些人并非不可替代,收拾他們不會影響朝廷的正常運轉。
他同樣知道此舉會引來反撲,可是他有充足的自信站穩腳跟,一般人如何能撼動他在天子心中的地位?
萬萬沒想到對方真正的目標不是他,而是要剪除他的羽翼!
最關鍵的地方在于,這一招讓李適之的城府、心機和口才失去了用武之地,因為他沒有開口的理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裴方遠等人仿佛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在眾多官員的圍攻下瑟瑟發抖。
在糾儀御史不間斷的提醒下,喧鬧且混亂的朝堂終于漸漸恢復平靜。
李宗本輕咳一聲,望著殿內那些神情肅然的官員們,心中難免遲疑。
裴方遠等人的問題沒有戚維禮那么嚴重,但是李宗本之前明確要收拾那四十三名官員,如果眼下他對這幾人的問題高高拿起輕輕放下,殿內翹首以待的朝臣們怎會同意?
再者……李適之不聲不響培植了這么多心腹,肯定不止眼前這六人。懲治這六人可以敲打一下李適之,也不會讓李適之一蹶不振,同時能平息眾怒,從而讓京察這場風波淡去,或許可以真正達到朝堂的平衡。
想到這兒,李宗本終于下定決心,沉聲道:“朕之前說過,京察乃是肅清朝堂風氣的必要之舉,無論是誰都不能逍遙法外。裴方遠、婁煥章等人,從今日起暫停手中職事,禁足府中自省,待朝廷有司查明你們的問題,另行處置。”
裴方遠等人頓時如喪考妣。
他們能走到今日的地位,不光是靠李適之暗中的提攜相助,自身也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更不必說每個人都是寒窗苦讀十余年,如今卻一朝化為泡影。
雖然天子沒有當場罷免他們的官職,也沒有像對待戚維禮那樣將他們關入刑部大牢,可是天子這番話一出來,便已經宣告他們的仕途到此為止,將來只能白身了卻殘生。
即便如此,裴方遠等人也得哀戚地磕頭謝恩。
與此同時,大殿內響起眾多官員情真意切的稱頌聲。
“陛下圣明!”
李宗本緩緩舒了一口氣,這一次他終于認識到文武百官因為某種原因聯合在一起的實力,也理解了他的父皇為何會等待十多年才發起,前者陰了高煥一手,我當然要替高煥出口惡氣,后者則是李尚書明面上的左膀右臂,怎會讓他平白躲了過去?”
“我那個兒子這次吃了一個悶虧,這會子想必恨你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