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的語氣很淡然,似乎沒有因為效節軍兩萬步卒葬身沙場而憤怒,他望著春風吹拂下漸起波瀾的池水,又道:“你不懂他。此戰雖然攻占定州北部又拿回雍丘,于我朝而言依舊是小勝當輸。慶聿恭此戰并未盡全力,因為他自認為揣摩到朕的想法,故而萌生后退之意。”
撒改面色沉郁,他本來想借這個機會攻訐慶聿恭,聽完田玨的敘述之后立刻醒悟過來,鹿吳山之戰還真怪不到慶聿恭頭上。
說到底,景帝派出去的幾位大將并非南齊蕭望之和陸沉的對手。
齊帝命在垂危依然以身為餌,厲天潤、蕭望之和陸沉這三人同時出現在戰場上,南齊邊軍精銳悉數投入,再加上后方朝廷萬眾一心的支持,如此也只是和景軍有來有回而已。
君臣二人來到皇宮東南面的玉清池畔,田玨望著天子偉岸的背影,表情略顯凝重。
不謀而合這四個字,聽來委實不太安心。
想清楚這個問題之后,撒改不禁抬頭看向御案后的天子。
景帝隨即看向略顯忐忑的趙思文,不容置疑地說道:“代朕擬旨,嘉賞前線將士,令慶聿恭再接再厲,一戰底定江北大局。”
朝議結束,眾臣行禮告退,唯有田玨留了下來。
“臣明白了。”
景帝平淡的目光掃過他們,悠悠道:“趙卿家的想法倒是與常山郡王不謀而合。他在這封急報中向朕請示,如今雍丘已經奪回,但是南齊厲天潤、蕭望之和陸沉等人領兵在雍丘外圍虎視眈眈,是否就此收兵罷戰固守各線。”
這一刻他已經懂得天子的心意,也知道自己和主奏司該做些什么。
大景九軍,派去南方戰場的都不到一半。
“朕不能,你亦是如此。”
“入了這棋局,便是過河卒,怎能回頭?”
【朝天闕】(二)
雍丘城重回景軍手中,戰事卻未因此偃旗息鼓。
慶聿恭派出兩萬步卒接管城防,余下大軍則駐守在城北大營之中,以此互為犄角之勢。
齊軍則分為兩部,從雍丘撤出來的靖州軍和劉守光帶來的京軍合計四萬余人駐扎在白馬關,陸沉和蕭望之率領的大軍停留在雍丘東面十余里外的李官鎮。
隨著烏林答率領的五千騎兵從余家鎮撤回雍丘,之前在淅川一帶故布疑陣的東線上萬援兵亦趕來李官鎮與大軍匯合。
兩軍互相觀察,冷靜自持,并未直接發生正面沖突。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在眼下的局面里,一旦雙方開戰那就是決定江北大地歸屬的決戰。
在這片方圓數十里的區域內,齊景游騎競相爭雄,游走于遼闊大地之上,互相打探對方的情報。
山雨欲來,大戰將至,氣氛愈發凝重。
齊軍將士保持著高昂的士氣,無論是在鹿吳山下取得大捷的東路軍,還是在雍丘城外精誠合作的西路軍,奮勇請戰的現象層出不窮。
尤其是當千余騎來到白馬關,守關將士們看清楚前方那兩桿旗幟,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