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謙之后,又有十余名文臣相繼出班,從各個角度闡明議和的好處,以及強行支撐可能引發的惡劣后果,幾近于將李景達駁斥得體無完膚。
單論口舌爭辯之能,李景達又怎會是這些人的對手?
“夠了!”
終究還是右相許佐出面,一聲呵斥蓋下殿內的喧雜,只見他濃眉擰如劍鋒,正色道:“這里是朝會而非菜市口,爾等連朝堂禮儀都忘得一干二凈?”
群臣這才罷休。
但是通過剛才那番爭論,已經有越來越多的朝臣傾向于暫時同景國虛與委蛇,在他們看來只要景帝愿意收兵,大齊付出一點代價又如何?
李景達冷笑不止,他知道朝中風向為何突然轉變,定州局勢再艱難都沒有這樣的影響,畢竟定州身后還有淮州,景軍無法直接威脅到江南。
然而慶聿恭突破靖州西線、大軍直達平陽城外,卻仿佛一把屠刀架在這些江南權貴的頭上。
這幫人平時愿意支持邊軍,只是最怕景軍渡江而下,到時候他們積攢上百年的財富還不得成為景軍的軍資?
朝堂上紛紛擾擾,寧太后卻始終沒有干涉,這位比陸沉年長兩歲、掌握這個龐大王朝至高權力的女人只是平靜地看著。
吏部尚書瞿弘毅一時間也摸不清寧太后的想法,只得再度進言道:“陛下,暫時的退讓雖然不太好看,但是能夠免去邊軍將士的傷亡,也能讓江南各地的民心安定下來,臣相信大齊未來一定可以戰勝強敵,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
“瞿尚書,你莫不是把景人當成蠢貨?人家憑什么要和你議和?你知不知道如果一旦邁出這一步,大齊要付出多少代價?你以為一個定州加靖州大半疆域就能讓景帝滿足?”
李景達臉上浮現真切的怒意,寒聲道:“淮安郡王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戰場上拿不到優勢,談判的時候只能任人宰割!”
只此一言,便讓殿內鴉雀無聲。
左相薛南亭微微點頭,在他準備開口解決這件事的時候,忽有一名內侍省都知上殿稟報,有邊疆八百里快馬送來緊急軍情。
寧太后鎮定地說道:“宣。”
不多時,一名校尉神情凝重地走進崇政殿,在寧太后、天子李道明以及滿朝文武的注視下,他急促又簡潔地說道:“啟奏陛下,景國皇帝于十月十八日,親率大軍十余萬從河洛南下,一路前往藤縣一帶,意欲攻占我朝江北三州交界之處,兵鋒直指定州和淮州腹心之地!”
一陣死寂。
繼而沸騰。
絕大多數朝臣臉上泛起濃重的驚恐之色。
大齊危矣!
【何人挽狂瀾】
殿內群臣或許沒有幾個人精通兵事,但是他們明白一個最簡單的道理,眼下齊軍的防線已經處處吃緊。
譬如定州西部和北部,鎮北軍、來安軍、飛云軍、寧遠軍乃至七星軍都是百戰精銳,他們曾經追隨陸沉建功立業,在戰場上取得很多勝利,自然不是畏敵怯戰之流,然而眼下他們加起來不到七萬人,卻要頂住兩路景軍合計十五六萬人的進攻,不可能再有余力進行機動。
其他戰場亦如是。
這是一個很容易的算術題,陸沉可以動用的機動兵力越來越少,這就意味著他想在戰場上運用奇謀越來越難。
他若再想用瞞天過海之計,將其他地方的守軍調至預定的戰場上,景軍只會順勢直入,徹底攪爛江北三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