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頭領畢恭畢敬地接過信封,隨即大步踏出。
傍晚時分,這封信送到厲天潤的面前。
他正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跡就放到一邊,然后看向面前虎視眈眈的薛懷義,無奈地說道:“老先生,這藥是不是可以暫停幾天?”
薛懷義毫不猶豫地搖頭。
厲天潤嘆了口氣,盯著這碗黑乎乎的藥湯,暗暗感慨這可比直面強大的景軍更讓人頭疼,他也不知道為何這藥湯的味道會可怕到這種程度,更可怕的是每天都要喝一大碗。
這位在戰場上都極少皺眉頭的老將,此刻眉頭皺成一個川字,最后還是咬牙將藥湯全部灌進自己的肚子里。
薛懷義接過湯碗,然后又變出一個小碗。
厲天潤看著碗中的湯汁,略顯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
薛懷義放緩語氣道:“漱口,可以蓋過大都督嘴里的味道。”
厲天潤微笑道:“多謝。”
薛懷義便在旁邊坐了下來,雖然他在厲天潤喝藥的時候故意板著臉,實際上經過這一年多的相處,他對這位靖州大都督只有敬佩之情,沒有人比他這個郎中更清楚厲天潤的身體狀況。
那種極致的痛楚,絕非常人可以忍受,而且厲天潤還要操心戰事。
厲天潤緩過來之后,看向薛懷義說道:“老先生,我的親兵已經學會如何煎藥,所以我打算讓人送你回廣陵。”
薛懷義搖頭道:“不必。”
厲天潤默然。
薛懷義繼續說道:“老朽知道大都督的心意,如今景軍已經朝雍丘而來,無論大都督做了多少準備,雍丘都有失陷的可能。一旦城破,我們這些人肯定都活不下來。”
厲天潤誠懇地說道:“老先生,承蒙你這一年多的精心照顧,我才能繼續指揮大軍,但如今——”
這一次薛懷義無比堅決地打斷了他,正色道:“大都督,老朽雖然不會舞刀弄槍,卻從未忘記自己齊人的身份。大戰在即,老朽留在這里,不只是能幫大都督的忙,也能指點其他郎中,也能親手施救受傷的將士。哪怕只多救下一人,這就是老朽留下來的意義。”厲天潤看著老者堅毅的目光,后面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只能點頭道:“那好,便依老先生之意,只是這藥……”
“這就更沒得商量了。”
薛懷義笑了笑,起身帶著兩個碗離去。
厲天潤目送他的背影走出節堂,目光隨即落在手邊的信封上。
“厲都督尊鑒。”
慶聿恭的開頭很客氣,厲天潤不以為意,繼續往下看去。
“……閣下一日之間襲取雍丘,轉瞬便化被動為主動,不愧齊之名將盛譽。此番領兵南下,原本我不愿在雍丘城與閣下決戰,如今看來似乎不可避免。縱觀閣下一生用兵之術,尤擅請君入甕之策,如當年蒙山之戰,亦如今日雍丘城外。與當年不同之處,這次閣下親入雍丘引我來攻,看似自陷于絕地,實則以天地為爐,欲殲我軍于雍丘城下。”
“現今閣下主動分兵,廣濟、安平等主力相繼離開,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們就會卷土重來再聚于此。如此深謀遠慮膽氣雄壯,絲毫不弱于當年風采,我唯有敬佩二字。奈何你我戰場為敵,終將生死相對,惜哉。每思及此,我便心生不忍,閣下畢竟是齊國寥寥無幾的帥才,又何必隕落在這雍丘城中?”
看到這里,厲天潤嘴角微微勾起。